“家母去世时候，我已经五岁。”素巧轻声回答，而众所周知，李氏最大的孩子，只比素巧小两岁。素巧一岁的时候，李氏就嫁了邝大人，这也是缙绅录里面，邝大人告诉众人的，说自己的原配在素巧一岁时候去世。

虽然原配去世几个月就续娶未免有些凉薄，但总比实情爆出来要好看许多。毕竟这事儿要传出去，李氏的身份就变得尴尬。

宋五太太了然叹气：“原来如此。只是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无济于事。”邝大人会被指责，李氏的身份会变得尴尬，但对素巧而言，什么都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个前妻之女。

“那也不用，不用……”宋五太太已经想不出别的话来阻止素巧了，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素巧又笑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有我的想法，我想在一座小镇上，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

“那样市井之中，也是有无数烦恼的。”这是实情，素巧点头：“我晓得。”

“我和我娘也住过那样的小镇。”宋珍笑着开口，接着宋珍就道：“那样的小镇，确实没有国公府富贵，可是我很喜欢。我不愿意，我称呼我娘的时候，旁边人要提醒我，她只是姨娘，我也不愿意，我的亲外祖母，见到我的时候，要口口声声称我为表小姐。”

“你已经见过她们了。”宋五太太并不意外，毕竟宋珍的生母是从陈家出来的陪嫁，人人都晓

得。而朱婆子是陈老太太身边得用的婆子。

“我见过了，我晓得世间规矩，可我不愿意被世间规矩拘束。”宋珍说着眼角就有泪：“甚至，我可能会被人说自甘下贱，我也不愿意和我的那些表姐妹们应酬。她们都是很好的姑娘，但我就是亲近不起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和富贵人家攀上亲戚，是许多人想要得到的。

“我不明白你们。”宋五太太只有这么一句话，素巧已经笑了：“你不用明白，只要办这事儿就好。”

素巧的语气平静，宋五太太却用手按住了额头：“什么叫办这事儿，你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若你真得什么都不管，就不会让柳嫂子来寻我了。”素巧淡淡地说，宋五太太不由摇头：“你这是什么都算清楚了。”

“我若不算清楚，这会儿只怕……”素巧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怕什么？只怕会被原来的婆家再嫁，又或者，任由宋家人欺凌，被赶去庵堂和宋五太太一起做伴。

宋五太太伸手握住素巧的手：“罢了罢了，你要做什么就做吧。只是我也告诉你，这事儿，难！”

宋家再怎么说也是有爵位的人家，讲究规矩，怎能放素巧离开宋家？更别说还带着宋珍。素巧见宋五太太这样就笑了：“你是我的退路，只要把这孩子，把这个府邸，都交给你，那我就能放心。”

站在一边的柳嫂子听了这半天，总

算听明白素巧要做什么了，于是柳嫂子吓得跪下：“夫人，这，这可怎么得了？”

“你难道不该欢喜？”素巧看着柳嫂子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柳嫂子看着她：“为何欢喜？”

“五婶婶掌管了国公府，你和你夫君，也水涨船高，到时候走出去，谁不叫你一声婶婶。”素巧这话说的是实情，柳嫂子的泪却落下：“夫人，您是贵人，不晓得我们这些底下人的苦，虽说我们水涨船高，但这世上还有四个字，是名正言顺。”

“你放心，我定能让这事儿，名正言顺了。”素巧说着扶起柳嫂子，还不忘记和宋五太太开玩笑：“柳嫂子瞧着，性情倒真有几分像你。”

“也是跟着我长大的人了。”宋五太太感慨地说，柳嫂子也点头：“是，我跟着姑娘的时候，只有六岁。”

六岁就到了宋五太太身边，从此一起长大，陪着她出嫁，名分上虽说是主仆，但这情分，比起姐妹也不差什么。

素巧笑了，她没有被人伺候着长大，自然也不能明白这些人之间的情分，和外面的情分又有什么区别。

“和五婶婶说清楚了，那这几日，就请五婶婶看一看府内的这些账目，还有最要紧的，”素巧没说完，宋五太太就接上她的话：“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说出去。”

“五婶婶明白我。”素巧笑着说了一句，宋五太太不由拍拍她的手：“其实你的年龄，都能做我的

女儿了。”

真要算起来，素巧也只比宋五太太的女儿大了一岁，素巧不由淡淡一笑：“是我没福气，很小，我的母亲就去世了。”

母亲若还活着，自然能多照顾素巧一些。但母亲就算真得活着，只怕邝家也容不下她，想要一个女子，一个失去庇护的女子死去的手段，太多了。素巧想到自己的母亲，不由擦掉眼角的泪，什么都别想了，就这样吧。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宋五太太第二天开始，就和素巧一起管家，别的管家娘子们虽然感到诧异，但黄娘子都没有说什么，这些管家娘子们自然更不敢多说什么。

宋大太太听说宋五太太回来了，甚至还和素巧一起管家，也进府来和宋五太太见了面，见面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宋五太太只不过虚虚地和宋大太太说上那么几句，宋大太太也只能应付几句。

宋大老爷见自己妻子进去打探不出来什么，那最要紧的，还是要择日开祠堂，给那孩子起名字入族谱。而日子也很快选好，就在四月十九，这是个好日子，天气也好。

这个日子也送到了素巧跟前，素巧瞧了瞧就笑了：“确实是个好日子，意头也好。”

“夫人，这日子选出来，到时候我定会照顾好哥儿。”苏姨娘现在和原先也不一样了，笑容都要多些，在这深宅大院中，能抚养孩子，还能被一个孩子称为慈母，对苏姨娘来说就是完全有了

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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