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德全一家是两天后的傍晚到的，吴管事夫妻在城门口接上他们，见到万舅母，吴管事夫妻也行礼不迭。

这倒让万舅母有些慌了手脚，但很快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慌乱，至于万老太太，说是旅途疲惫，一直在车厢里躺着。

“这一路，够远的。”吴嬷嬷没有见到万老太太，也就在那和万舅母搭话。

“是，五六百里路呢。”万舅母说完就叹气：“还从别个省到这个省，穿州过府的，我从没想过要走这么远。”

“我们娘子说，这也是您对我们娘子的疼爱。”吴嬷嬷晓得这时候该说什么样话，果真就这一句，让万舅母笑了：“是，原本想着，就在本地了，毕竟祖坟也在那，可再一想想，外甥女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有个人撑腰，商量着就来了。”

“她也不用人撑腰。”万老太太从车厢里掀起车帘，对外面的人说着。万舅母被这一吓，差点就摔下车辕：“婆婆，您醒了。”

“我就在想，要怎么和你爹交代。”万老太太说着就叹气，正在后面和吴管事说话的万德全已经走上前：“娘，还怎么和爹交代？我们这些年，也亏待了外甥女不少。”

“你可别忘了，她姓邝，是……”万老太太的话让万德全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是，她姓邝，可是是谁，一提起妹妹就在那伤心。”

这样的话，不该是吴嬷嬷能听的，吴嬷嬷也不敢再听，只对万

老太太道：“给老太太请安，我们娘子说，今儿啊，给准备了接风宴呢。”

“什么接风宴不接风宴，我啊，只想老来，好好地过日子。”万老太太这几句话，让能说会道的吴嬷嬷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毕竟，这是素巧的外祖母，如果这位外祖母脾气不好，遭殃的可是下面人。

好在这会儿已经看见宅子了，小吴嫂子站在宅子门口等着，见马车过来，也就上前行礼问安。

吴管事拉着马车，径自往旁边的宅子走去。万老太太看了看：“这么说，我们就住旁边。”

“是，我们娘子在那屋里等着呢。”吴嬷嬷也急忙堆起笑在那说，万老太太唇抿了抿，吴嬷嬷不晓得万老太太到底在想什么，心里面捏了一把汗，等到马车停下，就急忙去搀扶万老太太：“您先下车。”

“不用，我还康健。”万老太太和天下所有的老太太一样，不服输，最不能接受的是被人搀扶来搀扶去。

“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用这样规矩。”万舅母笑着跳下车，这宅子看起来还不错，院墙也是新修补的，还有这大门是刚上过的漆，看来这是个有心人。

万舅母心中对素巧就越发好奇了，这个自己从没见过面的外甥女，到底是个什么样人。此时大门已经打开了，素巧带着人走了出来，万舅母正好抬头，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句，真是个美人，那眉目之间，和自己女儿

还有些像，不过自己女儿却远没有这样精致。

“舅舅舅母这一路来，辛苦了。”素巧已经上前行礼，万舅母这才发现，自己愣在那里，但很快万舅母就笑了：“也算不上辛苦，不过就是赶了些路。”

“这就是外祖母。给您请安。”素巧已经走到万老太太面前，笑吟吟地说着。吴嬷嬷见识过万老太太方才的脾气，已经做好准备，想等着万老太太发火时候，就去救素巧，谁知万老太太看着素巧，一言不发。

“外祖母。”素巧又叫一声，万老太太的泪这才落下：“你是，你叫什么名字。”

“娘，这还在外面，先进去再说话。”万德全要上手来搀扶万老太太，素巧已经在一边扶着：“我来扶外祖母吧。”

“你叫，我的巧儿啊。”万老太太已经把素巧抱在怀中，巧儿，这是素巧的乳名，是母亲没有去世之前，日日夜夜对素巧呼唤的名字。素巧议亲的时候，邝大伯才在素巧的乳名之上，加了个素字，就这样写在庚帖上，让素巧有了这个名字。

这一声巧儿，让素巧的泪也落下，在母亲去世之后，那么多年，又有人唤自己巧儿，那样情真意切，如同在唤心肝。

自己本该是母亲的心肝啊，万老太太放声大哭，这一路上的不甘心和别扭在这一刻，全都抛到九霄云外，这是自己女儿的女儿，是那个在自己怀中长大的孩子，所生下的女儿。

这个

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万老太太也曾带着大包小包地去看她，觉得她乖巧无比，觉得她美丽可爱。

现在，十几年没有见过了，上回见她，还是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去往邝家的故乡，在码头上，女儿抱着她，让她对自己招手，说，等到来年春天，就来看阿婆。

可是，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女儿了，知道女儿消息的时候，是邝家来报丧，女儿死了，死的时候，女婿还在京城，还在谋官。即便后来知道女婿在女儿还活着的时候已经偷偷娶了别人，却也不敢去厮打。

官员和衙役，这是一道鸿沟，让他们不敢为女儿出头。现在，抱着外孙女，如同抱着那个自己曾经失去的珍宝。

“我的女儿啊。”万老太太捧起素巧的脸，看着素巧那张和自己女儿很像的脸，眼泪一滴一滴，都落在素巧脸上。

“娘。”万德全还是在那劝说。万老太太却舍不得分开，这是自己的外孙女，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是，婆婆，先进去吧。”万舅母也带着哽咽上来劝，至于那些行李，都被人搬进去了。万老太太这才放开素巧，手却紧紧地抓住素巧的手：“快，进去，和我说说，这些年，你过得怎样。”

说完不等素巧说话，万老太太就又落泪：“定然过得不好。”

不然，怎么会做了两遍寡妇，而第二遍做寡妇，竟是成婚当晚丈夫就死了，想着，万老太太

就觉得心口疼痛。

我要努力给素巧幸福，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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