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 罡(1)
第十二章 天 罡(1)
全体大会结束,雌鹞宫宗内绩优灵苗选拔开始。鸾姬属最晚入宗者,但每人灵性各异,早之十年的老灵苗也未必较新来的厉害。对睛致幻、凝气成霜、隔空移物、推掌成风、纵跃潜行、吐水喷火等几个基本科目下来,分组胜出的五十位灵苗在场上立成一排,鸾姬位列第三十八名,掩饰得很好。
雌鹞师太一挥手,第二轮比拼就位。随着茯苓袖旗一甩,五十个写有数字的铜牌当空落下,身姿曼妙的灵苗们飞身跃起,各抢一牌在手。铜牌乃绿叶化成,共二十五对,分红蓝两色,同号者对决。
前八对灵苗各有胜负,鸾姬抢到的是蓝色九号,对手是入宗十年的一位玄武国郡主。
郡主风姿不俗,灵修娴熟,几近成仙。她见鸾姬样貌一绝,便心生妒忌,抬手打出一股劲风,直将鸾姬绾鬓纱撩起,黑毛赫然立于左耳,一众哗然……
此番当然是鸾姬故意露出的破绽,这才像个刚入宗半年的新苗。左右全宗都知道自己的底细,那根黑毛无非招来一笑而已,由此激愤发功才是她的目的。
只见鸾姬蛾眉轻佻,左掌一翻,右掌长剑出鞘,奔着郡主咽喉刺来。按说凡世武功在灵界已失去威风,但有灵力加持就不一样了。风石长剑旋着气流夹杂少许威压逼近郡主,却一下刺空,郡主早已闪身移至鸾姬身侧,手中玉笛径直一戳,结结实实点在鸾姬腋下,险些将她杵个趔趄。可是,就在鸾姬脱离笛口的瞬间,她从脚下暗暗打出一丝魂力,郡主所站的青砖地面立陷一个深坑,郡主应声而落。
正在众人引颈寻望之时,随郡主跃入坑中的鸾姬剑逼对手心窝,一步步逼将上来。郡主索眉张口、满面不解,但却无言以对,因为观战之人是看不到坑下鸾姬弹指使微力便将对手制服的。
五十人比完,二十五位胜出者列于场上。第三轮规则是擂台赛,以一轮番敌四者胜出。鸾姬一番鏖战,最终狼狈守擂成功,与另外三人留在场上。
雌鹞师太一看,微微点头,随之对那三位同样大显狼狈的灵苗说道:“本来还应在尔等四人中决出终胜者,但见尔等奋力顽强,老身破例,皆随我赴那选罡大会。因尔等势均力敌,久无胜败,无奈何才一同赴会,如此或许雌鹞宫多些胜出机会呢!尔等可愿?”
四人一起跪倒,拱手低头,齐声道:“谢师太成全!”
雌鹞师太扫了四人一眼,目光在鸾姬脸上未做半分停留,反而对一相貌庸常的年近三旬者青睐有加,鼓励道:“你不但年长,修艺也扎实,届时要力争夺魁,为我雌鹞宫争誉。”
“谢师太栽培,徒儿定不负厚望!”此女满眼感激。
按雌鹞宫规矩,只有成仙者才有资格称雌鹞师太为师父,仿佛雌鹞师太一句夸奖此女已然突破初仙一样,惹得场内外一片讥笑……
但鸾姬没笑,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断不出哪里不对,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虽如此,雌鹞师太仍未对鸾姬给予半点关注,直至带着一干修士及四位灵苗驾云飞临选罡大会现场,她都平静如斯。除此之外,她更是对鸾姬表现出的首次登云之惊恐视而不见,老脸始终如一潭死水般凝结着。
大会现场在万圣峰脚下,这是灵界首次对凡间开放遮灵障,而且万圣宗还派修士驾云将凡间各宗宗主及绩优门徒渡入仙域。能否入选不说,尘世崇灵者先到仙界游历一番再说。
可是,任谁也无法想到,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塌茅坡居然在列。
这完全有赖于灵域信鹰飞传的海告,内容是:凡有意至仙域参加选罡大会的尘世宗派,无论师徒,选出三百绩优者,只要在宗门前燃七柱拜仙香,祥云自到。闪着金翅的信鹰投下刻字竹条,冲天而去。
对凡间绝大多数以求仙为志的宗派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们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就是成仙。若是追溯起来,也别说没有成功的,只是太过寥寥。因为即便有若干凤毛麟角成功了,想必也随即消隐于世。具体这些佼佼者到底是归仙域访高者以图大成,还是寻无人处闭关深修,那就无人可知了。
大会现场仙雾萦绕,一派肃雅。凡间宗派共来三百零八家,塌茅坡方阵小得可怜,孤零靠后。岂不知,这二十五人已是整宗全班人马。他们穿戴粗陋,气势低糜,四处招惹鄙视。而宴蛟还站在此最寡陋队伍的最后,堪称全场的尾巴尖儿。
仙域方阵共九十九家,全部脚踏祥云列于广场上首十丈高处,可谓仙韵浓郁,毫无尘风。那些平日处处优人一等的凡间修士与之一比,立感俗不可耐。雌鹞宫方阵列于仙域靠前,三百女修很是惹人注目。鸾姬是唯一遮纱者,招来仙凡两界更多目光。但宴蛟只看了几眼稀奇,便左顾其它,因为纵然铁杵击额,他也绝对想不到蒙面的粉衣仙女就是他的鸡仔义弟。
最寡者倒惹人注意,鸾姬自然也看到了塌茅坡阵营,但她也是只扫了一眼而已,那些突审过的陋宗杂徒在她眼里已失去价值。
凡间阵营正对仙阵啧啧称奇,万圣峰碧渊深处滚滚飘来大片祥云,待停至广场二十丈高处,云端反卷,银氅、银衫、银发、银髯的老者银光闪现。
此时凡阵无声,仙阵领头人物及部分高阶修士拱手同拜:“参见万圣大士。”
万圣大士气场无限,面色庄重沉稳,轻摆宽袖,声似银钟:“列位免礼。”
仙凡两阵无论先拜者还是随之后拜者,全部闻声仰望,目涌崇敬。万圣大士接着说道:“诸位听真,仙域者,皆凡俗出。今日选罡,皆为御魔。所谓英雄不问出处,罡星往往就隐于凡尘。望诸位踊跃献技,胜出者为其门争得上宗席位,受下宗敬丹朝拜。亦可得本大士真传,结阵三十六天罡,与七十二地煞联手驱魔。功成则积日月大业,终可大成。”
话音落下,仙阵声寡,凡阵声杂。塌茅坡主老诸葛颤着稀疏黄须轻声对身侧众徒说:“看见没?这就是传说中的万圣大士,尊仙级,除了万年未现身的大罗神尊,其乃群仙之首,号令仙域。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是啊!是啊!开眼喽!开眼喽!……”大师兄木塔及几个老徒随声附和。
宴蛟越过眼前一堆后脑勺,直直向万圣大士够望。他认宗归坡几个月仍是没啥长进,除了跟木塔学些拳脚套路,师父讲的茅坡心经犹如噪音。反正除了几丈短飞和抚魂念咒,他也未见师父有太多妙术,于是就浑噩对之。但未承想今日竟有幸亲眼目睹仙风,顿被奇景惊晕,满脑思绪乱飞。他琢磨,倘若习得云上群仙之术,亲仇尘怨还难个鸟啊……
正在此时,万圣大士身后的万圣门方阵也落至十丈高处,一位中年修士仰首抱拳,向仍立于原位的万圣大士陈禀:“敢问师尊,开斗否?”
万圣大士银面微颔:“开始。”
中年修士嗖地闪立于仙域阵列斜上角,宣布道:“众位道友,在下万圣门云中子,奉师尊之命主持今日选罡大会。规则如下:仙域灵苗之斗在云后,以坐比真气为主。胜者候战,败者与凡间修士切磋。且仙域宗门只派灵苗出场比试。而凡间宗派则不受此约束,无论宗师宗徒,皆可出手挑战。且凡间修士人人皆可参斗,而仙域灵苗只一次登场机会,若败则淘汰。”
此规则听上去确实鄙意奇浓,但却不失公平。因为仙域所有灵苗皆由成仙修士甄别挑选直接从凡间渡入灵界,自然既具慧根又具仙缘,且还是蒙受仙师点化多时的佼佼者,于哪方面而言都非尘世那些闭门造车、自诩神化的凡夫俗子可比。比喻稍刁钻一些,他们相互比试犹如茅丛草蛇与云中飞龙同台献艺。但,既邀凡宗参试,此说应不绝对。不过,如此安排是否为不打击凡间修士的崇仙热情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半日比试下来,真有一位凡界老禅将仙域灵苗一仗击落台下。老禅是朱雀国师,八十七高龄,面若仲枣、须似墨条,紫铜禅杖舞的不快,但仗影中卧虎奔狐,身前身后一片炫紫。
灵苗是碧云宗仙徒,三十刚过,人高马大,纵跃生风,手中一对倒刺双钩乃古石所制,金鸣中俗铁非折既损。但他实在太轻敌了,或许是云后落败气的,上场便高喊不用仙家道法,只以武技兵刃对阵凡间修者。不想,牛皮吹得太大了,登场便被老禅一仗砸下。
这是自开赛以来凡俗阵营首胜,先前无论宗徒宗师,上场便被云后失利的仙域灵苗一招逼退。灵苗大多只是往场中一站,长袖一拂或仙剑一指,抡刀舞枪摆足架势的凡者便忽地一震,不是头晕就是眼花,强撑几式,踉跄下台。最多无非腾跃几下,砍刺几招,便被闪挪如电的灵苗一脚踢下场去。还有几个惹笑的,上台便与一尊石、一棵树周旋。直至满头大汗、气若喷火的时候,才发现灵苗真身实则一直抱剑于台角蔑笑。如此凡者还是各宗各派精选之栋梁,可见仙凡差异怎可同日而语。
朱雀老禅手下的三百弟子欢呼雀跃,其余凡阵也为同类喝彩,士气微扬。但喊声未落,台上老禅便被一个迎面而来的翠绿火球击倒,扶将不起,吐了几口鲜血。
此时放球者蹦跳着跑上台来,竟是一位梳着两个兔耳辫的八龄女娃。
小灵苗抚胸按了几下老禅,将他拉起,施了个礼道:“大师爷爷快回去诵经吧!云后各宗派的灵苗哥哥姐姐可厉害啦!一扇云袖便把我吹个筋斗,摔得我现在还痛哩!”小姑娘说完还揉了揉穿着翠绿秀裤的小屁股。
接下来,只这一位小姑娘就连胜二百四十阵,上台的全是各宗各派宗主,都是一团翠绿火球便结束战斗。
问题已经相当显而易见了,无论那些所谓国宗名门在他们各自的势力范围内多么荣光闪耀、地位崇高,但在真正的仙法面前,无非招摇撞骗者。
此时,云后的角逐已然分出伯仲,三十六位胜出者列成一队,于万圣大士下首祥云站立。鸾姬位列其中,排行第二十九,表演恰到好处。
众仙都将目光转向云前,等待八岁女童让凡间阵营铩羽而归。但,第二百四十一场仍有人上台,是塌茅坡坡主老诸葛。
凡间阵营全场哗然,甚至扬起一片讥骂:“哼!老不死的真不知苦咸,吾等国宗名门皆走不上一合,他这二十几个野叫花子的头头也敢登台献丑,真乃羞煞先人!”
“然也,然也,不知这几头果腹皆难的山野草驴修的哪门子仙?还敢自立一派,又敢燃香应仙域之邀,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疯癫,疯癫啊!”
但老诸葛却对台下沸辱之声充耳不闻,侧目冲揪心而望的一群门徒摆摆手,马步一蹲,拉开架势。
小女孩旁若无人地绕场扑着一只彩蝶,奔到近前看都没看一眼老诸葛,开合着灵透小嘴儿说道:“老爷爷,我的翠炙球越使越烈,今日已出手几百次,您还是下去吧!我怕伤到您。”
老诸葛凝眉眯眼,但语调慈祥:“娃娃尽管放马过来,老朽接着便是。”
小家伙一愣,停步间甩手便打出翠球,呼啸着冲老诸葛腰部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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