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博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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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勉奉隆庆帝之命来协助卿言,更是给卿言带来了好消息。
“公主,皇上口谕,峪山金矿之事可便宜行,若边将不妥,可执虎符先斩后奏。”
什么?
卿言震惊,起身望着秦勉,追问:“父皇当真如是说?”
“属下怎敢假传圣旨。”秦勉回答。
的确,这一问是多余。
秦勉虽与云轩是旧识,可他却是大内侍卫,与云轩的这层关系,她可以不知,但隆庆帝却一定知道,既然在关键时刻将秦勉派来,定是隆庆帝默许了云轩私下里的小动作,只不过竟给了她对边将先斩后奏之权,说明隆庆帝对自己的信任又升一级,此前与云轩商量,对隆庆帝事事奏报,绝不隐瞒,看来是赌对了。
不过,隆庆帝会有如此授权,定是得知了边将之中的异动。
“秦勉,上都护将军楚慎你可熟悉?”卿言问。
“曾有过几面之缘。”秦勉答。
“你且说说。”卿言被秦勉扶着退回床上。
“楚家三兄妹是已故镇远大将军楚归山在战场上捡来的孤儿,将军夫人一直无所出,遂将三人认在名下,记入族谱。楚慎将军是隆庆七年的武状元,武艺超群,继承了楚老将军的衣钵,驻守峪山多年,楚怀将军跟随长兄征战,立下不少战功,被皇上留在京畿卫任职。”
长兄戍边,手足留京,这确实是帝王一贯的做法。
“你刚说他们是兄妹三人。”
“小妹楚怜,比公主大两岁,因身体羸弱,仍待字闺中。”
“身体不好?”卿言疑惑,这身体得多不好,二十岁了还未嫁。
“据说是娘胎带来的毛病,一直靠楚怀将军寻医问药吊着。”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楚怜身上。
“可让宫中御医瞧过?”卿言问。
秦勉思忖片刻:“太医院院正何寿也束手无策。”
“王太医瞧过吗?”
“王太医?”秦勉不解,难道太医院还有比院正更厉害的太医吗?
“对,我六岁时落水,留下病灶遗症,一直是王太医看护,如今才得以康健,王太医是医圣左方贤的关门弟子。”卿言解释道。
“那倒不曾被王太医瞧过。”
“王太医日前在宁家军军中,待我归京,便可让王太医给她瞧瞧。”卿言心下明了,如此便能解释,为何暗卫探到楚怀是晋王的人,却在与她一同南下赈灾时,没有给他使绊,定是晋王拿捏了楚怀,可楚怀忠君,最终没有就范。
楚老将军一生忠义,为了宁家军得罪晋王一党,被打压至此郁郁而终,想来他的孩子,怎会是不忠不义之辈?
卿言问清楚了首尾,才觉得隆庆帝给的的虎符没那么烫手。
“公主,皇上还有一封玺书给您。”秦勉恭敬的呈上封泥完好的信件。
“公主若无其他事,属下告退。”秦勉揖礼,玺书机密,他自然不能在场。
卿言对他挥了挥手,等秦勉退下关上门,卿言立刻打开玺书细看。
虽是官文,但隆庆帝却是用了父亲的口吻,让卿言一时百味杂陈,上一封这类的玺书是隆庆帝问她要走了沈冶和那批会淬刃的工匠,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事呢?
卿言看着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隆庆帝还真是看得起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去做,就派了一个秦勉来协助,还把她的两个得力助手召回了盛京,这怕是对她这个储君之位的最后考验了。
卿言深吸了一口气,在脑中理顺思绪。眼下的时局对峙似乎已经很明晰了,晋王一党在朝中的势力正被隆庆帝一一瓦解,二人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晋王此刻想破局,要么隐藏更深,要么借外力让隆庆帝忌惮,而当下真正有威胁的正是这些外力。
驻守东南边陲的永安侯邵丰是蔺王妃的表亲,若是东南边陲异动,隆庆帝在朝堂的清扫必然要中止,而且东南边陲的问题不仅仅是边境问题,还是关系到大齐出海口和海上贸易的大事。
如今大齐与北燕在鲁城有国土之争,所以,东北侧的出海口已被比燕占据,虽然大齐东部临海,有长长得海岸线,但与东部隔海相望的却是倭国,倭寇时而侵扰大齐东部,因此,大齐商船为躲避与倭寇的正面冲突,都会选择避其锋芒,走东南边陲和与南夏相邻的临南出海,若是东南边陲异动,那么不仅朝堂之争会有变数,就连国祚都会有所损伤,这是隆庆帝绝对不想看到的。
所以,隆庆帝此时让她稳住东南边陲至少三个月,绝对是告诉她,此次不成功便成仁,赌上皇位,赌上身家,若是这次不能把晋王的势力彻底铲除,隆庆帝百年之后,这个皇位就绝对落不到卿言头上,而一个夺嫡失败的皇储,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儿,卿言的手中的玺书已被她揉成一团,她咬了咬下唇,眼神逐渐变得坚毅又狠厉。
既然要去稳住东南边陲三个月,那么峪山之事就要速战速决,隆庆帝只给了她半月的时间,半月后就要启程去东南,峪山之事必须在半月内处理好。
“思承。”卿言唤他,如今宁远和云轩都不在,思承是最大的助力。
思承赶紧推门进来。
卿言把手中揉成一团的玺书展开,递给思承。
思承快速阅览了一遍,神情渐渐凝重。
“公主,永安侯邵丰手握东南边陲七成兵马,且他是蔺王妃的表亲,此事凶多吉少啊。”
“所以,这才是终极考验,秋戎称臣和峪山金矿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卿言摆摆手,让思承给他倒杯茶。
卿言肩膀有伤,思承怕茶烫到她,只用了五分热。
卿言思虑重重,习惯性的用左手去拿水杯,结果一个不稳,还是将茶水洒了出来。
思承赶紧上前托了托卿言的左臂,又给她倒了一杯,这次直接递到了她的右手边。
卿言莞尔,接过一口喝了。
“思承,你着人去矿区告诉李仁和,我不日将要离开,让他全权处理峪山矿区事宜,尤其是金矿的开采和新式兵器的打造,若是出了纰漏,让他提头来见。”
卿言思忖了片刻,觉得峪山金矿和新式兵器的事宜已处理了大半,以李仁和的能力,将后续事宜妥善处理该不会是什么难事,而目前需动用到她储君身份的,就只有楚慎了。
“至于楚慎,”卿言顿了顿,“到目前为止,看起来还是忠的,那咱们就帮他把那个叛徒徐照整一整,好让他有足够的借口把徐照关押起来,这样,徐照就无法兴风作浪了。”
“是。”思承答诺,退了出去。
卿言因药物关系有些困顿,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渐晚,坠儿给卿言送来晚膳。
“洛公子伤势如何了?”卿言问。
“手腕还是有些脱力,不过有奴婢在,定会把洛公子照顾好。”坠儿信心满满。
“那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伺候洛公子用晚膳。”卿言嫌弃地拨了拨手边的一盘菜,清汤寡水的药膳让人看着就没有食欲。
坠儿生怕卿言不吃,很有眼力见的赶紧给她布置好晚膳。
洛清担心卿言的病情,草草吃了几口就来看卿言,进来时,看到的正是卿言对着这一桌子药膳发愁。
“洛公子?”
“公主为何还未用膳?”洛清走到桌边坐下。
原来是督促她吃药的。卿言皱着小脸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果不其然,充满了药味。
“真难吃。”
“良药苦口,公主的身体几经波折,若不再补补,怕是摇摇欲坠了。”洛清笑了笑。
“这良药就不能做得可口些吗?”卿言撅着嘴,极不情愿的在洛清的注视下,夹了不知道一筷子什么放进嘴里。
看着卿言皱成苦瓜的小脸,洛清试探性的问:“真有这么难吃吗?”
“你没试过?”卿言睁大眼睛,设计菜品的厨师,没尝过自己的产品,直接把她当成了小白鼠。
洛清摇了摇头。
“那你一定要尝尝。”卿言赶紧递上筷子,生怕洛清反悔。
洛清迟疑了一会儿,才在卿言的殷殷注视下吃了一口。
“如何?”卿言问。
洛清皱了皱眉,果然,就是那两个字:难吃。
“不甚喜。”洛清委婉答道。
是很难吃好吗?卿言忍不住要翻白眼:“为何良药就必须苦口?难道良药就不能做得可口些吗?本来作为病人就够惨的了,若是连口腹之欲也要剥夺,岂不是惨上加惨。”
这——
洛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对于药膳,洛清向来都是秉承师傅的教诲,以效用为先,从未想过还有口感问题,在洛清眼里,药膳首先是药,其次才是膳,可看到卿言这苦大仇深的样子,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考虑考虑药膳的色香味。
见洛清不说话,卿言不禁有了个恶作剧的想法。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不如你陪我一起吃。”
洛清微微一愣,笑了笑,欣然应允。
卿言吩咐:“坠儿,给洛公子添副碗筷。”
坠儿答诺,赶紧去了。
卿言拿起筷子,陡然发现刚刚情急下,让洛清和她共用一箸,还好洛清没有异样,否则就尴尬了,于是偷偷不着痕迹的吃了起来。
洛清心思细腻,这些细节他自然是注意到了,所以适才卿言递上筷子的时候才迟疑,可卿言向来不拘小节,自己也就随意了,没想到小姑娘此时已意识到,想到这儿洛清脸颊微红。
洛清的脸红落在卿言眼里就像尴尬被戳穿,此时恰好坠儿拿碗筷进来,于是卿言轻咳一声掩去尴尬。
坠儿给洛清布置好碗筷,道了声还有事要忙,就退了出去。
房内又只剩两人,卿言赶紧起了个新话题:“洛公子可否给我配一种让人看起来像毁容的药?”
“我这里倒是有些可以致敏的药,若涂抹在脸上,确实看起来像毁容一般,不过三四天就会好转,公主要这样的药有何用?”洛清不解。
卿言想了想洛清与蓝臻的关系,决定告诉他实情。
“前日里,峪山边防驻军上都护楚慎将军的副将徐照,去了仙医谷为我求祛疤痕的良药,洛公子可曾见过他?”
洛清摇了摇头:“那几日我一直待在山里寻金腹蟒,未曾回仙医谷的医庐。”
“徐照与南夏大皇子蓝郁勾结想置我于死地,还与川蜀不清不楚,可苦于没有切实证据,楚慎将军只能先将之调离,我便让他去仙医谷求药,顺便给鬼医前辈送个乐子,前日,他从仙医谷带回了药,此药由他呈上只经他手,若是我用了此药毁容,那他便有谋逆之嫌,楚慎将军便可名正言顺的免职于他,也好震慑与之有关的各路牛鬼蛇神,等再过旬日峪山事毕,再将其治罪,所以,我需要毁容几天,也好迷惑各路暗哨。”卿言全盘托出。
洛清笑了笑:“既是栽赃,公主又何须以身试险,我给公主化个毁容妆即可。”
“毁容妆?”嫁祸他人还能做个弊,卿言欣喜。
“对,公主可以一试。”洛清将卿言引至妆台前坐下。
不过顷刻功夫,洛清妙笔生花的把卿言的脸毁得惨不忍睹,且十分逼真,卿言看着镜中的自己直叹洛清好手艺。
“洛公子真是多才多艺,不仅琴笛一流,这描眉添妆的手艺也是让人啧啧称赞啊,花满楼的掌柜就是不一般。”
洛清一听,登时就脸红了。他放下手中脂粉,还退开了一步。
卿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恶劣了,忘了洛清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一看到他这副小受的模样,就忍不住口不择言。
“那个,那个,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卿言生怕洛清撂挑子。
“无妨,公主不必在意。”洛清退到桌边坐下,“公主还是赶快把药膳用了。”
终是逃不过,卿言顶着一张毁容脸,极不情愿的吃了起来,虽然刚刚得罪了洛清,却也不忘叫他一起吃,一起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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