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声地抱怨：“谁让陛下这么喜欢她，我只是心里想一下嘛，又没有说出来。”

  哪里又会这么大度的女人，看着自己的夫君如此喜欢一个女子，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我也是。”谢迩附和姐姐。

  “看着陛下对五姐姐那么好，我心里有时也会忍不住嫉妒，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控制不了自己。有时还想着，若我是五姐姐便好了，陛下那么好。”

  是啊，陛下那么好。像棵遮天蔽日的巨树，为她们遮风挡雨，给予安稳的生活。

  陛下越好，她们对谢禧的妒恨就越深。

  谢迩看谢曦有些难看的脸色，并起三指发誓：“二姐姐，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我以后不会了，连想都不会想了。”

  迩迩啊，怪不得谢杳成天担心别人欺负她，这副性子，没人护着可怎么好。

  谢杳看不得妹妹低头认错：“你又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要认错。她谢禧有什么了不起的，在脑子里想想都不行吗！”

  “可是，五姐姐什么都没做啊。”

  迩迩这话，才是说到了点子上。

  谢曦把两个妹妹的手交叠放在一起，郑重道：“你们没错，阿禧也没错。我和你们，都是普通人，都期盼夫妻和乐，儿女孝顺，如此过完一生。可偏生我们入了宫，做不到如寻常夫妻间那般举案齐眉，要和众多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心里有怨怼是正常的。可我们都是姐妹，你们会这么想，阿禧难道不会这么想吗。”

  “可是陛下对她很好啊。”

  宠冠后宫，这可是谁都没有的殊荣。

  “阿禧好不好得要她自己感觉，而不是看一个男人对她好不好。”

  比如养在笼子里的鸟儿，不必辛苦觅食，不必担心被猛禽捕获，那为什么稍不留意还是会逃出笼子呢。大概是心里，比起衣食无忧做掌心的宠物，更喜欢在天空之下做只为自己飞翔的鸟儿。

  谢迩尚且懵懂，谢杳却隐隐有些明白。

  “二姐姐是觉得，五姐妹不喜欢待在陛下身边吗？”

  “男女之情瞬息万变，是这天底下最没有道理的事，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能猜透阿禧的心思。只是比起这个，我更知道阿禧不喜欢无缘无故被人冤枉。”

  她提起一件旧事，“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大家在一块吃饭，你喜欢吃的那个糕点没了，偏说是阿禧吃的，没想到是因为糕点凉了被下人换了新的。可你不知道，还说阿禧是贪嘴偷吃的。”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二姐姐怎么还提这个。”

  她又不知道是下人端走了，明明谢禧当时也很喜欢吃，她当然会觉得是谢禧给偷吃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阿禧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记得，”谢杳还没说话，谢迩先说了，“五姐姐可生气了，又哭又叫，还跳上了桌子，一直不承认是自己偷吃。还说要是自己干的头发掉光，一辈子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也是因为这么恶毒的诅咒，让大家相信不是谢禧干的，还了她一个清白。

  “当时五姐姐还说，阿姐前一天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一颗石子打中的事是她干的，但是点心不是她吃的。”

  “阿禧从小最讨厌别人往她身上加罪名了。是自己的责任绝不含糊，不是自己做的便是所有人都相信她也不会承认。”

  非黑即白，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没有亲眼看见谢禧偷吃东西，当时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怀疑她呢？后来冷静下来想想，大概是因为看谢禧不顺眼好久了吧。

  阿兄更喜欢带她玩，父亲每天和她待的时间最多，就连大姐姐好不容易回家省亲给谢禧的东西也最多。

  渐渐生出的不满转化成隐约的敌意，生活中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能和谢禧扯上关系。但凡发生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当时最看不顺眼的谢禧。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她最无辜，也不妨碍自己心里把她骂了七八十遍，背了无数的黑锅。

  要是谢禧知道那段时间为什么谢杳总和自己过不去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大概会想戳开她的脑袋开开，里面装的究竟是脑仁还是浆糊。

  阿兄喜欢带她玩是因为她会讨阿兄开心，父亲更喜欢她是因为她阿娘，至于大姐姐给她带的礼物更多那就更简单了——她提前去门口堵着了。

  大姐姐出嫁回家的次数都用不了一个巴掌，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肯定要带很多好东西了。她算好时间在谢府门口等着，大姐姐还没进门就能看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在门口专程等她，可不心花怒放，礼物多多的给。

  想得到什么就要先付出，天上不会掉馅饼。整日待在屋子里幻想着能够不劳而获的人，馅饼是会被屋顶挡住，什么也得不到的。

  “那依照这样来说的话，现在宫里的情况，是不是就好像当初我一样，将陛下不宠爱自己的原因归咎到五姐姐身上。”

  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那岂不是满宫里的人都恨上五姐姐了！”

  “可五姐姐明明什么都没做啊，这一切都是陛下给她的。”

  “那些人可不会这么想，”谢曦的语气满含忧虑，“她们只会觉得是阿禧夺走了陛下的宠爱，将自己孤枕难眠的怨气发泄到阿禧身上。”

  “亲生姐妹尚且压不住嫉恨之心，更何况那些本就对她不满的嫔妃呢。”

  “那陛下知道吗？”

  “或许知道，或者不知道。其实知与不知又有什么区别。阿禧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不管她想不想要都得欣然接受。只要陛下自己开心就好了，至于别的，不是陛下需要考虑的问题。”

  谢杳想起昨日见到谢禧的时候，陛下是这些年从没见过的温情脉脉，而五姐姐的脾气却比之前更大了。

  为什么？

  是因为她早知道众人瞩目的宠爱背后随之而来的是阖宫的嫉恨、孤立、猜忌、敌视。

  所以五姐姐的才没有她想象中开心的样子，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那这些，陛下知道吗？

  或者真如二姐姐所言，知与不知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意愿。

  陛下开心就好了。

  那他把二姐姐当做什么呢？

  清楚了解一切的二姐姐，又是以一种什么心情整日待在陛下身边的。

  想到昨日见到的陛下，一如既往的威严、淡漠、高不可攀，却在视线每一次触及谢禧的时候变得温暖平和。

  当时自己心里还黯然神伤，今日回想起来，只觉得心惊。

  大白天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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