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爷放下茶壶，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一眼。虽然隔着窗纸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景况，但他还是觉得这样能够让他的脑子最起码得到些许空闲的时间。

  “虽然起因是因为他，但现在已然不是了。大哥的想法我很清楚，他想要的是对面那五个人的舍利。”金九爷转过脸来看向铁蝴蝶，他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写满了忧虑。

  “如果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倒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但现在在我的身上还有整个村子人的性命。大哥这么做，确实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内。”金九爷说完，干脆侧了侧身子，将盘着的双腿伸展开来。

  “而且，我只有金杏儿这一个女儿，她母亲走的早，如果我再死了，她又该怎么办呢？”金九爷的话中处处透露着无奈和纠结。

  铁蝴蝶静静地坐在金九爷的对面，她对金九爷的为人再了解不过了。一向行事果断，雷厉风行的他如今被情感这一层锁链给束缚住了手脚，但却也是每一个为人父母的最难以面对的选择。

  “如果……如果你真有所打算，我可以将杏儿托付给我的一个朋友。”铁蝴蝶这句话说出口之后，随即她就后悔了，她张着嘴想要再加以解释，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九爷看着铁蝴蝶有些尴尬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咱们当年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你铁蝴蝶也是一个行事潇洒，处事不惊的女侠，想不到如今也会有如此一面。”

  铁蝴蝶没有接金九爷的话，只是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口，她想要暂时离开这里，因为当下的情况对于她来说，属实有些接受不了。当年选择跟他们一起离开五行门，就是因为厌倦了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但如今在再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时，她很难不想起当年亲眼目睹到亲人离散的场景。

  如今，对于她而言，真正的朋友，或者说家人，也就只有当初一起出来的五个人。而这五个人当中，也只有金九爷成了家。

  对于金九爷的女儿金杏儿可以说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虽非亲历十月怀胎，但在她看来早已视如己出。所以，在面对这样的抉择时，铁蝴蝶甚至比金九爷更难做出选择。

  这一晚，金府的两个屋子里的灯彻夜未灭，而坐在房顶的上辰龙和巳蛇两人也盯着头顶的月亮一言未发直至天亮。

  当村子里司晨的公鸡刚刚打过一遍鸣之后，辰龙和巳蛇再次推开孙信的房门。坐在床边，一夜未合眼的孙信抬起泛红的双眼，看了两人一眼之后，又一次垂回到胸前。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孙信低着头，一夜未睡致使现在的他语气中尽显疲惫。

  “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来，我愿意陪同，但如果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你在此时离开这里或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辰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一直很凝重。而巳蛇站在一旁一言未发，显然他的心里也在思考着是否有更为妥帖的解决方法。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太阳慢慢照进金府大院的时候，原本安静的院子里开始有了动静，金府的下人们也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如果这个时候不走，怕是一会儿他们来了，你会更难选择。”巳蛇说，他的语气较之往常显得郑重而略显焦虑。他知道，以孙信现在的心态来讲，但凡再与金九爷他们打了照面，对方再三言两句地劝上两句，孙信就是想走也不可能走得了了。

  房间里在经过极为短暂的安静之后，孙信终于起身下了地，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抬起头来。

  “那我们现在就走。”

  想了一夜的金九爷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昏昏睡去，而铁蝴蝶也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些日子为了杏林村，她也早已心神疲惫。

  当伙房的下人将早餐端到金九爷门口的时候，听到屋外声音的金九爷方才从床上坐起来。

  早餐是一碗米粥配着刚炸的油条，佐着一碟小菜。在吃饭的时候，金九爷随口问了一嘴下人孙信他们的情况，在得知他们屋里已经没人的时候，刚刚端起碗来的金九爷微微一愣，随后慢慢将碗放回到了桌上。

  “府院里也没有见到他们吗？”

  “回九爷的话，一大早看到他们三个人出了门，然后就再没回来。”

  “知道了……下去吧”

  下人离开之后不久，铁蝴蝶推开了金九爷的房门。她看到坐在桌前的金九爷，还有桌上摆着但明显没有动过的早餐，心里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

  “出什么事了。”铁蝴蝶问

  “他们三个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可能是早上，也可能是昨晚。”

  “村子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此前他们回来，我还念叨他说是一个知恩图报的！“铁蝴蝶恨恨地一掌拍在桌上，直震得桌上碗里的粥溅了出来。

  “当初你进入过他的意识里。告诉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个事情我当初就跟你说过，我发现的也就是那些东西。而且，从他的意识里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内心纯粹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候做出这种决定！”

  铁蝴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显得很懊悔。多少年来，她一直自信于自己的识人能力。而且，如果自己的能力出了问题，但为什么大哥那里也能对这个年轻人予以认同呢？

  铁蝴蝶心里犯嘀咕的，也正是此时金九爷所想不通的。他想去问问大哥，但又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子的方式切入这个主题。

  就在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从门外飞进一只小鸟落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那是一只两翼翠绿头顶一点朱红的凤头雀莺，小鸟摆动着脑袋朝着两人看了一眼之后，转身又朝屋外飞了出去。

  “大哥叫我们。”铁蝴蝶说。

  “正好，问问大哥的意思。”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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