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当下现实。

  普度盘腿而坐，他的脑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蝴蝶。

  这只蝴蝶全身上下呈透明之色，完全不似现实中任何一种蝴蝶。

  它的触角正钻入普度的额头，贪婪地吸食着。

  而他面前正站着那位山羊胡的男人，十忍之一的云雀。

  此时他的手中拿着裴聪的雪蝉剑，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有些不屑地说道。

  “不准让我探查你的精神世界？你这丧家之犬般的支那和尚，好大的胆子！”

  “式神一！冥蝶，给我吸！”

  “我倒要看看，你能阻挡我到什么时候。”

  原来把鲁克送到忍头那里去了后，云雀得到消息，裴聪已经对上了普度。

  于是乎，就直接来到了这里。

  从裴聪出现就一直在暗中监视。

  当发现两人席地而坐，都已进入了精神世界时，这才敢出来。

  对于普度的能力，云雀自然是知道的。

  但…

  他并不相信普度会杀自己的同胞，只因他也是一名华国人。

  而且是被自己母国追杀的一个区区残疾人罢了。

  虽然万般瞧不起普度，但他对普度的这身修行的“气”早已是垂涎欲滴。

  作为一名炼气士，普度身上的气，对云雀而言简直是天然的补品。

  可助他更上一层楼，甚至还能刷新在十忍之中的排名。

  更重要的是，他实在不想让一个华国人在十忍中排名第三，他一定要取而代之！

  “桀桀～天赐的机会，看老夫吸光你的气！说不准回去好好消化后，有机会还能被赐予上帝之血呢。”

  云雀虽然贪婪，但并不傻。

  此时裴聪还未苏醒，而他的周身已经有云雀其余两个式神，站在他身旁虎视眈眈，为云雀警戒。

  正是那丑陋的河童与咬破鲁克喉管的赤丸。

  为了专心吸收普度的气，他还十分小心地将裴聪的佩剑收走，因为在资料上，裴聪可是个用剑高手。

  没了剑，就算在吸收的途中，这裴聪中途醒来，自己的两个式神也能收拾掉他。

  但一次性使用三个式神，已经是云雀的极限了，此刻又要专心使用冥蝶，只得让其余两个式神进行警戒。

  他贪婪且自负，他相信此刻的局面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噗！”

  普度吐出一口血来，慢慢张开了眼睛。

  “哟醒了呀，秀驴。”

  看着那张满脸皱纹且猥琐的老脸，普度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变化。

  他笑了笑说道。

  “为了吸干我一身修为。想不到你竟然猴急如此，居然连杀手的首要职责，先解决任务目标都顾不上了。”

  “那是自然，你们华国不是有一句古话和叫做趁你病要你命吗！你就乖乖地让我吸个够吧！”

  普度脸色越来越白，气息也越来微弱。

  冥蝶在吸收他气的同时，顺带着正吸收他的生命力。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能施展出精神攻击了。

  他向上看了看额头上的冥堞，微笑着说道。

  “我虽身在佛门，但我的老友是道门的，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老友？你果然下不了手，杀裴聪！”

  云雀恶狠狠道。

  普度笑而不语，继续道。

  “你的蝴蝶让我想起了这个故事，在我华国，两千年前，圣贤老子的追随者创立道家，他们用道来解释宇宙万物的构成和变化，而其中最为特别的先贤便是庄周，他自成一派，呵呵，有一天，这位先贤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变成了一只蝴蝶，醒来后，他分不清是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蝶变成了自己，这位曾经籍籍无名的乡野村夫，就这样在天地间窥见了自然的奥秘，创造了天地与我为生，万物于我为一的逍遥游～”

  “而这位先贤最为喜欢吃鱼、钓鱼，他时常想象自己如同鱼一般游走于天地之间。”

  “我不懂这个故事，我也不想听你讲故事，我只知道你普度快死了！”

  普度又喷出一口血来，此时他已经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只见他哈哈大笑道。

  “死有何惧，不如像河里的鱼一样，一样的从容快乐，哈哈～”

  “疯子！”

  云雀只当普度在死前发疯，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一旁盘腿而坐的裴聪，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瞅了一眼，围住自己的赤丸与河童，眼中闪着泪光道。

  “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

  普度闭上了眼睛，做起了佛门手势，淡淡道。

  “你问我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就已经默认我是快乐的了，对吗？老友。”

  “赤丸！河童！上！”

  见裴聪醒来，云雀大叫道。

  赤丸露出獠牙向裴聪的脖子咬了过去，而河童对着裴聪吐出一道水滴。

  此时裴聪手中无剑，但他却将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打开了腰间酒葫芦的塞子。

  他嘴里默念道。

  “该吃东西了，阿紫。”

  一道紫雾从酒葫芦里蹦了出来，雾气迅速凝结，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响起，一头三丈高的紫色狮子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赤丸的头，随后狮尾一甩，将那道水滴稳稳挡下。

  “华国圣兽？紫雷狮？你也是阴阳师？这不可能！快回来，河童！”

  云雀着急的大叫道，可惜已经晚了。

  狮子震声高吼，一道音波直冲而去。

  河童还来不及躲开，整个身躯就被吹成尘埃。

  “该死！”

  云雀赶紧收回最后的式神冥蝶，赶紧往回跑。

  这已经不是他能对付的了，对方明显是经历过上帝之血改造的。

  那个紫雷狮与自己的式神一样，是用自己的气具象化的产物，但两者之间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忘了刚才和尚说的话吗？想逃，做梦吧你！”

  紫雷狮一跃而起，甩了甩它那硕大的狮头，跳到云雀头顶，猛地踩了下去。

  “啊啊啊啊！”

  云雀发出尖叫，紧接着一阵地面破碎之声响起。

  一阵烟尘过后，地上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坑。

  云雀已被踩得肝胆俱裂，一命呜呼了。

  整个腹部都被踩得塌陷下去了。

  “回来，阿紫。”

  紫色狮头，往后一甩，化作烟雾重新钻进裴聪的酒葫芦里。

  裴聪系在腰间，一屁股坐到和尚身旁。

  喘着粗气道。

  “你早就知道你被人监视了？所以在精神世界里，一直想解决我的心魔，和尚啊！你怎么还是这么好，这让我感觉，我就是个废物。”

  “以己度人，乃我佛门最高理想，这一刻我是快乐的，能在这最后一刻是你陪在我身边，我就更快乐了，我到了樱花国，我的生命早已是如同井中之水，卑微且平静，我等的只是希望再次与你相见，还好，老天待我不薄。”

  裴聪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道。

  “咱们当了杀手那么多年，你说会下地狱吗？”

  “当然…所以我要先下去，要不然等你下来后，没人捞你…”

  “哈哈～傻和尚要不要睡一下，应该…很累了吧。”

  “好….”

  这一次，普度彻底闭上了眼睛。

  他是带着笑容离去的。

  人生有三万昼夜，

  浮游争朝暮流光。

  鸿鸿纵长天一梦，

  岁月掩半世离伤。

  不如化作那梦蝶与鱼，逍遥快乐一时。

  一位中年男人，坐在这位和尚旁边，边哭边笑。

  他为挚友解脱而笑，他为挚友离世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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