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小院果然安排的妥妥贴贴，吃的用的都有，院里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僧清能。

  每次过来住，这个小和尚都守在院里服侍。

  “云施主，这边有茶水、点心，我现在就去给你们取午食。”

  明睿道：“多谢清能了，我让人跟你去。”

  “云施主，当不得谢。”小和尚匆匆退下。

  云安跟着走了。

  “清风、景琛，这三日咱们就住在这里，除了吃饭和方便，咱们就守在明净堂里，当然晚上我会带你们过来睡。”

  “知道了。”两个孩子匆匆去了后院。

  明睿不觉好笑，他就知道俩孩子着急上茅房，他自己也是。

  “云吉，你们四人不必跟着我，这三日没事你们就在这里歇。”

  云平道：“主子，我们四人还是两人一组，换着守在明净堂外吧，有事您唤一声就行，小主子出来方便也有人跟着。”

  明睿一想也是，虽然寒山寺应该不会有对他们不利的人，但世事无绝对，还是小心点好。

  “行，你们就换着休息，缺什么就叫清能，他是负责这个小院的。”

  寒山寺家大业大，寺里的素食也是相当有名的，不多时，清能、云安就提着食盒过来。

  六个素食，份量都不少，一小桶大米饭，足够七个人食用。

  “云施主，我去用餐，一会过来拿东西。”小和尚不过十四五岁，做事很有条理。

  “知道了，你去吧。”

  饭后小歇了一下，明睿就带着孩子还有云吉、云平去了明净堂，彼时空安几个也刚过来。

  他发觉念经的和尚一批批过来，又一批批走，管理严明，秩序井然。

  一千多人的大寺确实不好管理，空安他们还是很有本事的。

  这次来，明睿发现先前带来的衣服鞋子整整齐齐摆在遗体旁边，孝被则已经盖在方丈身上了。

  他再次带着俩孩子给方丈上香祭拜，然后规规矩矩守在一旁。

  屋里人多，穿得也暖，倒是不觉得冷，守了一下午，中途只带着孩子上了一趟茅厕。

  傍晚时分，空安道：“云师弟，跟我一起用餐吧，餐后你们就洗漱歇歇，明日再过来。”

  “是，空安师兄。”

  方丈前日傍晚回寺，空安虽然是下任方丈，但真正的仪式还没办，不过不妨碍他现在就是寺里所有人之首。

  寺庙的餐厅之大，可以同时容下一千多人。

  明睿他们跟着空安、空相后面去了里面的小间，也就是包厢了。

  包厢里也就他们几人，云吉、云平一直跟随身后，空无没有过来，想来应该是他们师兄弟轮着守，方丈身边不能无人。

  等餐时，空安道：“云师弟，桃花源小院师傅临终前说好送你住，你随时都能过来小住，你家人也行，平日我会让人帮着清理，不会让别人进去住。”

  “空安师兄，这样不好吧？这么大的院，我毕竟不会经常来。”

  空安道：“无事，你得空再过来住，这个小院本就是师傅的，还有，桌上小木箱，是师傅动身前就留给你的，你带走吧。”

  “是，空安师兄。”

  ……

  等明睿回到小院打开木箱，木箱里满满当当，大大小小的盒子许多，上面还放着一封信。

  明睿打开信，信是方丈写的，说他已近古稀之年，还想最后出趟远门，看看大靖万里山河，但出门前他会交代好一切，这些是特地留给他的，不必分给其他师兄弟。

  方丈在信中第一次提到“师兄弟”这个词，心里还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俗家弟子，只不过不想让俗家弟子的条条框框困住他的手脚。

  点明了桃花源小院终生给他所用，百年之后寺里才会收回。

  最后让他不要给任何人看相测字，泄露天机真的不好，尤其是俗家人，箱子里的两本手抄本可以好好学，但学好也只是为自己所用。

  短短两张字，让明睿心酸不已。

  这个老人对他是真的好，全心全意的好。

  他打开一个个小盒，看的让他心惊胆颤，有可能是豪门所送，有可能是方丈一生在外游历所得。

  因为他曾听方丈说过，他一生最喜欢游历天下，只不过不能老是丢下寺庙不管。

  据他所知，皇室许多法事都会请他们去，包括一些很重要的风水。

  何德何能？他竟然受老方丈子侄般的爱护。

  明睿叹口气，重新锁上放进柜里，柜子里再上一把锁，里面的东西可以说很珍贵，珍贵到拿钱没地方买。

  第三日，天蒙蒙亮，父子几个就起了床。

  洗漱后吃完早点，他们正要起身去明净堂，清能道，空安大师让他们等下过去，朝廷皇室来了人祭拜，不过他们一会就会走，荼毗的场面不会有外人参加。

  明睿松了一口气，跟寒山寺的关系，他不想外人知道，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辰时初，清能过来说人已经走了，明睿这才带了孩子们过去。

  辰时正，一连串的法事让明睿眼花缭乱，这三日耳中都是念经的声音，今日场面更是不一样。

  老方丈的遗体辰时末开始火化，遗体放在高台上，底下全是柴火，这跟现代的火葬场完全是两码事。

  火葬场火化亲人，亲朋只在追思堂跟去的人告别，然后自有工人推着去火葬，亲人只须去另外一边门口等候就行，前后不过四五十分钟。

  古代不行，火葬就是真正的火化，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行的。

  火葬台下是偌大的场地，一千多人除了山脚下和庙里守着的人，其他全部都盘坐在下面念经。

  明睿带着俩孩子仍被安排在空安三人身后。

  柴堆点火，是空安、空相、空无三人一起点的，柴里泼了油，当火把扔进柴堆，很快就是熊熊火焰。

  这一刻，火焰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老方丈的遗体，明睿潸然泪下，生死关头，用自己的命换陌生少年的命，要是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这也行就是世界观的不同吧？

  他一直奉行的是，在尽可能的前提下做好人做好事，做一个有良心有道德的人，但做这些的前提是，一切以自身和家人安全为重，天下间，没有什么比家人和自己更重要。

  他可以尽量做到不自私，但永远不会做到无私。

  他做不到，方丈做到了。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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