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亮边说边察颜观色，林放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组织部考察干部时，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是群众投票评议，由单位群众对拟提拔的干部无计名投票表决，如果群众同意票没有超过一半，则代表推荐的这个干部群众基础不够牢固，不可以被提拔。

  因为程昊昊原来是商务局的人，名额也占了商务局的，所以姜珊珊要求程昊昊的群众评议在商务局举行，这个要求也合情合理。

  根据郭正亮所讲，如果是正常评议，程昊昊所得的同意票，肯定能过一半。但姜珊珊暗中给几个科长下了命令，要求商务局和招商一局的人，给程昊昊投不赞成票，这样程昊昊的群众票不能过半，无法提拔，这个名额就又回到了姜珊珊手中。

  林放不由得感叹，姜珊珊这一招太绝了！这是阳谋啊......

  多亏今天遇到了郭正亮，要不然麻烦大了......

  郭正亮给林放讲完，就一直盯着他，看林放到底有什么办法破解。

  林放又打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这次，他按了免提键。

  “柴部长，你们明天到商务局考察干部吗？”

  电话里传来柴明清晰的声音，“你等一下，我看看......对，明天下午干部科去商务局和招商一局考察干部。”

  “考察程昊昊，怎么搞民主评议？”

  “姜珊珊提出，程昊昊是从商务局走的，占的也是商务局的名额，建议明天在商务局一并评议，干部科同意了她的建议。”

  “这不行！”林放急了，“程昊昊不能和商务局干部一起评议！”

  郭正亮眼又直了！林放竟然亲自给代理常务副部长柴明下指示！

  如果没搞错的话，柴副部长会立刻大发雷霆的！

  郭正亮曾见过柴明大发雷霆的样子。去年，姜珊珊送个老外去机场，因为时间太紧，司机不得已路上超速行驶，警车在后面鸣笛示意停车，但姜珊珊自恃送的是外商，就没让司机理会。结果最后柴明硬是扣了车，在姜珊珊苦苦哀求下，才放了司机。

  柴明发起火来可不得了！郭正亮正在提心吊胆。却听到电话那边柴明平和地说道，“好，听你的，明天商务局民主评议，把程昊昊抽出来。”

  郭正亮和郭海龙眼睛直了，柴明竟然对林放言听计从！

  “但群众评议，是必须做的一个环节，林放，程昊昊怎么评议？”

  “就在我们招商二局评议吧！”

  “你们二局刚成立，人太少，不好看啊，咱总得顾忌点影响不是......”

  “那就等招聘的人到齐以后再搞，总人数达到八个人，再进行评议！”

  “可以，但你要抓紧招聘啊......”

  说完，柴明就挂了电话。

  郭正亮听到“招聘”这个词，眼睛一亮。他正愁不知道怎么和林放张口谈起调动的事。

  刚刚与柴明的通话，更加坚定了他投靠林放的决心。

  “林局长，二局要招聘新人吗？”

  “嗯，先招四个用着。”

  “新人嘛，如果没干过招商引资工作，需要一个过程，为什么不招有经验的呢？”

  林放瞅了他一眼，“有经验的不都在一局嘛，你们一局成立早，又牛逼，和商务局是一体的，谁愿意来个新单位......”

  “我愿意啊！”郭正亮盯着林放，一脸真诚地说，“林局长，我愿意去二局......”

  郭正亮怕林放不要自己，掰着手指头说道，“林局长，我现在还谈了好几个H国的项目，有电子信息类的，有机械汽车类的，有食品加工类的，也有纺织服装类的。只要去了二局，这些项目信息，我都能带过去！”

  “你？”林放看着郭正亮，摇了摇头，“你是一局的干将，姜局长不会放你走的......”

  郭正亮拍着胸脯说，“林局长，只要您能在人事局那里拿出调令，我就能想办法让姜局长放我！”

  “真能？”

  “真能！”

  林放琢磨了一下，郭正亮这个人，虽然为人处世不怎么样，但他招商确实有能力，把他调到二局来，能起到作用。

  “好，那我负责给你办调令，至于姜珊珊放不放，就是你的事了......”

  事情既然谈妥，三人就放开了喝起来，一直喝到小店关门。

  往后几日，林放忙活起了吴爱东考察、人员招聘和郭正东调动的事。

  真个忙的是屁滚尿流。

  这天，林放正在办公室里看材料，一个人推门就进来了。

  “林局长办公室很简陋啊......”

  林放抬头一看，竟然是韩一山。

  韩一山今天神情笑嘻嘻的，和上次是天壤之别。

  林放急忙站了起来，“韩领导大驾光临，快请坐，我给你泡茶......”

  韩一山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林放倒了茶，又问道，“韩领导，你来林县的事，要不要向县领导汇报？”

  自从张洪波在签约仪式上，要求执行大事报告制度以来，各单位私下接待的县处级以上的客人，也要作为大事要事进行汇报，县领导会根据来客级别及职务决定是否接见。

  韩一山摆了摆手，“别惊动领导，我今天是私人身份来的，和你聊几句就走。”

  “那就不汇报了。”林放在韩一山对面坐下，给他递上烟。

  韩一山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林放。

  “这次捕获大黑鱼，你立了首功，这是给你个人的奖励，不多，只是个意思。”

  林放喜不自禁地拿起来，用手捏了捏，笑呵呵地说，“谢谢韩领导，中午我请你吃饭。”

  “不用，”韩一山道，“还有件私事，要麻烦你。”

  林放神情一凛，“请讲。”

  “崔影，我一直不放心她。在林县，我并没有特别熟悉的人，所以只好拜托你，帮我照看她。”

  林放听了，叫苦道，“韩领导，崔影是成年人，又是正科级干部，她的姑父还是常委副县长，我哪里照看得了她。再说以现在崔影的状态，我去照看她，也不合适啊。”

  韩一山叹了口气，“林放，崔影精神上有点问题。”

  “精神有问题？”林放瞪直了眼睛。

  韩一山看着窗外，沉思了好久，才缓缓地说，“其实，当年我的家族之所以没有接纳她，家世差别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那次她去了京城，我带她回家，在我父亲与她谈话时，对她明确表示了拒绝，这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导致她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歇斯底里状态......”

  “什么是歇斯底里？”

  “又叫癔病，是由一精神刺激引起的一类神经精神障碍。在特定状态下，会出现短暂的精神异常。在崔影身上，表现出的是极度的偏执和狂躁。”

  林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崔影因为与韩一山分手，精神上受到了创伤。

  韩一山继续看着窗外，忧虑地说，“她的病情并不重，平时与常人无异。但毕竟因我而起，所以这也让我放心不下。”

  林放震惊之后，有些惋惜，心想崔影对韩一山真是用情太重。

  “韩领导，我和崔影现在的情况，似乎不适合照看她，如果我和她接触得频了，无异于扬油止火......”

  韩一山笑了，“林放，我让你照看，并没用你照顾。照看，就是注意一下她的状态，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林放松了一口气，“那什么情况，需要和您汇报呢？”

  “比方，她要进京城的情况。”

  林放明白了，韩一山这是要他帮忙盯着崔影，别闹到京城去。

  看来，可能是崔影对韩一山说过要进京城的话，韩一山不想让崔影去找他，这才是韩一山来找自己的原因。

  心中不由得对韩一山鄙视起来。

  见林放不作声，韩一山笑了。

  “林放，我记得你女朋友叫姜力丹吧？现在人在法国。”

  “是，怎么了？”林放不由得心头一紧。

  “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你们现在联系并不紧密吧？”

  林放盯着韩一山，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韩一山不屑地说，“不知道的，只是没必要知道而已。”

  “那你说我和姜力丹联系并不紧密......”

  “我的职业属性决定，我说话从不望风捕影......”韩一山很随意地扔出一张照片。

  林放急忙拿起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姜力丹！

  照片的背景是在一个大厅内，人流熙熙攘攘，看样子是个很豪华的商场。只见姜力丹挽着一个青年人一起走着，笑意冉冉。

  这个青年人比姜力丹足足高出一头，相爱英俊。

  “这是......”

  “你不要问，我现在也不清楚。”韩一山道，“这是在一次活动中，无意拍摄到的。如果你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应该可以做得到，但需要时间......”

  “好吧，”林放心中一阵苦涩，“那就麻烦韩领导了。”

  “那我拜托你的事呢？”

  “我会照看崔影的，但只限于她要离开海西时。其它事情，我一概不管。”

  “成交，只要她离开海西，你要及时告诉我。”

  这天晚上，林放失眠了。他几次拿起手机，却又放下了。他不知道姜力丹身边那个青年男子是谁，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怎样。

  联想到最近他与姜力丹的交流越来越少，他的心也如夜色一样黑暗。

  林放不相信姜力丹会背叛自己，但他又想起，姜力丹似乎说过几次，让他忘掉这段经历。

  林放不由得后悔起来，自己不应该问姜力丹现在是什么情况。

  特么的韩一山，上来就给老子扔下个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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