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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9章


入夜,被派去查探平安镇两侧密林是否有异的柳河与裴武在能望见平安镇之地会合。他二人并不打算入镇,一来入镇找人易引起外人注意,二来倘若大人他们于镇中陷入麻烦,他二人在外也好想办法支援。是以二人便在隐蔽之地凑合一晚,正好可以轮流守夜,又因着对此等情况有所准备,饥寒不扰。

        “小柳,你那边可有探到什么?”裴武声音透露着疲惫,他先前在三百里幽林死战,受伤颇重,虽长得壮实,粗通武艺,但并非身负武功者,是以恢复较慢,今日不过探了几个时辰路就已是吃不消。

        柳河则是真真正正习武之人,修内功轻功,几日运功调息之下已经无甚大碍,故尚算精神。

        “我找到两条隐蔽的小路,有车辙的痕迹,瞧着像是日积月累留下的。”

        闻言,裴武面露诧异,说:“我那边也是,隐蔽小路和车辙。那小路藏得深,须得进一个山洞,挪开洞里的大石头才能看见那小路。看洞口大小应是能供马车通过。”

        “对对,得走山洞。还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样古怪的路,偏偏山洞外无甚异常痕迹,看上去那小路的起始或终点就是山洞,还得是有人在山洞中挪开那石头,不然这路就被封死了。且山洞皆是处于将下坡的隐蔽位置,像人特意凿出来的。对了,我这边的路一条通向的应是过了平安镇后的南边阔原,另一条路大概通向北边山脚一处密林。裴兄,你那边呢?”柳河问。

        裴武点头,说:“我这边情况与你所说一致。这两条路,一条是进入平安镇地界,一条是出,好似是要通过这两条路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平安镇,问题是中间那截路去哪儿了。”

        “是啊,莫非玄机就藏在山洞中?”柳河挠挠头发,起身找了根趁手树枝,就着火折子的光在泥土上作画。

        他画了一个漏斗,尖端是平安关,由窄变宽的交点是平安镇。又圈出交点两侧,即是他们所处的矮山密林,矮山范围不大,出了平安镇再走一里就见不着高的地势了,那山洞的位置在林子深处,矮山两头快将下坡的位置,被茂密的树丛遮挡很难发现,两山洞对向,洞口外没有成形的路。

        两山洞之间那截本应有车辙的路到底去哪了呢?不太可能是被人清理了痕迹,一是两山洞相距不近,痕迹难清,二是常走就有路,清痕迹不会连路都消失,三是走得次数若多的话,痕迹根本清理不干净。

        柳河停手皱眉。裴武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裴武打了个稍显猛烈的喷嚏,脚便不自觉剁了下地,这一剁将两人的思路剁开了。

        “地下!”二人异口同声。

        夜幕之下的平安镇,不似寻常镇子那般有夜市且灯火通明,而是整个镇子为寂静笼罩,连巡逻兵和打更的都没有,更是没有一丁点光亮。今日顶上还阴天,月光垂不下来,便使得这镇子更加死寂。

        白日里烧纸的早早就回去了,留下一摊摊纸灰堆也没个人收拾,别提有多诡异。

        本来这阴风测测之夜不该有活物在外游荡,偏生有一个苦工被顶头上级派来夜探。那苦工不是日常被穿小鞋的靳元还能是谁?靳元不禁怀疑大人已发现他是细作,不然怎么整日针对他,总不能仍记着他不小心抱了公主的仇吧……

        嗯,真没准,大人可是非同一般的小肚鸡肠。靳元撇撇嘴。

        因着无有巡逻兵,省了靳元东躲西藏的功夫,他虽满腹牢骚,脚步却是轻快,也不怕鬼。倒不是不信有鬼,而是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见鬼的本事”,何况听西边的道士说地府阴差又添了一批,某些在阳间逗留的厉鬼龟缩还来不及,哪里会没事找事出来祸乱人间。

        至于天虎力神和无上太尊,那都是阳间人整出来糊弄阳间人的玩意儿,最多是操纵人心,可没什么邪乎神力。

        不过蛊虫和巫术倒不假,蛊虫属大阴之物,巫术则是借阴鬼之力做些阳间人办不到的事,借力的巫者需要付出一定代价,否则凭什么让阴间人冒险作苦工呢。约莫再猖獗点,不光地底下会有动作,西边的道士也得出山进行一番打压。

        随意神游着,靳元不知不觉间找到一摊没烧干净的灰堆。

        扒拉扒拉灰,找到一块碎布,布料极其粗糙,比之乞丐穿的衣物都要差些。若是烧给阴间人这种东西,就期盼着不被找麻烦吧。

        这玩意八成是替身娃娃身上的碎布,可惜为那邪祟而烧一点用都没有。

        靳元拿出一个小方盒,将碎布放好,随后继续去探查。

        约莫半个时辰后,靳元偷摸回了客栈,但并未去敲大人的房门,打算明日离开平安镇之后再与大人细说。

        靳元的决定无疑非常正确,如若他壮着胆子去敲门,今夜被钉在墙上的恐怕就不只一人了。

        来犯者黄甲六七,腥刀阁的后续杀手,应是还有两个,正在房顶上与无晴缠斗。

        周霖面色黑沉,已是坐起身,他的枕头外侧安放着非善与几根竹筷子,将黄甲六七钉死在床榻对面墙上的就是一根竹筷子。

        王煊躺在他身侧,捏着被子遮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美目浅浅弯着,盛了一湾秋水与碎星明月,朦胧荡漾。

        她实是忍笑忍得辛苦,尤其是眼瞧着周霖面色愈加阴沉冷冽。

        要说这黄甲六七来得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到,偏要在王煊撩拨捉弄周霖的时候往屋里吹迷香。彼时周霖被撩得心上生起一簇火,正待追讨晌午被咬破嘴唇的“小仇”,可惜刚抓住王煊趁机欲乱摸的手,迷烟就窜至鼻前。

        那迷烟颇是霸道,王煊不过嗅了一下便将昏昏欲睡。反观周霖已经嗅惯了,即使不运功也不会着道,他即是淡定地取出替他妻子随身携带的大理寺卿特制解毒丸,喂给她一颗。不过几息,那股昏沉感便离王煊而去,自然暧昧的调情氛围也一去不复返。

        是以当黄甲六七估摸着屋内人已经熟睡,偷偷潜入屋子之后,迎接他的即是饱含怒火的狠厉一筷子。筷子直接刺穿黄甲六七的面具,从他的眉心直穿后首,飞掠之力带着瞬间毙命的尸体钉在好似豆腐一样软的墙上。黄甲六七便如此轻快地步上黄甲一九三的后尘。

        于黄甲六七毙命的同时,屋顶出现窸窸窣窣的腾挪躲闪之音,彻底粉碎了此间旖旎。

        由此导致周霖黑脸呆坐,王煊遮面忍笑之境况。

        屋顶的战斗不久即落幕,从上方传来三短一长的敲击声,王煊知晓无晴解决了杀手。她放下心来,便认真瞧着某个睡意全无的人。

        眼前的大理寺卿披散着青丝,稍稍遮住他的侧脸,叫人辨不清神色,不过那密长的眼睫低垂着,嘴唇又抿成一条线,想来煞是憋闷。

        许是夜深了,危机又因着身侧的人来去匆匆,王煊难得感到安心,平日里那始终紧绷着的寒冷便渐渐消退,她今夜实是怀抱着几许柔情,藏匿着几许蜜意。

        于是舌尖卷着绵绵情意,她轻柔唤了一声“君泽”。

        周霖偏过头看她,不知是哀怨还是委屈,明明一副如常冰山模样,王煊却觉得这个大理寺卿稍稍有几分可怜?

        他不语,但眼神在应着。王煊莞尔一笑,勾了勾他放在被子中的手指,撒娇道:“君泽,那迷烟好坏,弄得煊唇齿干涩……”

        迷烟,唇干,为何?迷烟入口时短,不至于如此才是。周霖微微蹙眉,一头雾水,遂正经又体贴地回答:“嗯,我去为梓曦寻些热水。”

        “……”

        王煊无语半息,拉住他的手,止了他要下床的动作,旋即用力将他拉向自己,周霖倒是配合,实不知他是否为故意。

        纤细滑腻的手臂勾住这长进恰如未长之人的脖颈,不管他如此支撑着身子累不累,亦不管他的墨发垂在锁玉旁,痒得人心发颤。王煊望进周霖被局促搅得忽明忽暗的深邃黑眸,呵气如兰,软声呢喃:“何需舍近求远呢,君泽的唇足以润泽了。”

        “……嗯。”

        应声消融于软润,温火缭绕于贴合。

        翌日一早,周霖与王煊早早便收拾好,等庄朴来敲门之后才走出屋。庄朴在前引路,靳元打着哈欠跟在他们后面,周霖则一如来时揽着王煊的腰肢,戴着面纱的王煊缩贴着他,微微低着头,不敢瞧旁人。

        即是做戏做足。

        至于腥刀阁杀手的尸体在天未亮前已被无晴处理,墙上那筷子洞和门框上的纸洞,以及屋中屋顶的血迹同样被他尽数清理,那间屋子已里里外外不存在任何蛛丝马迹。

        大堂中的掌柜刚起不久,看他们四人完好无损地走下来,不由得微微挑了下眉,忙迎上笑道:“客官起得早,咱这儿还没起灶呢。您看要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喊厨子起来?”

        “不必,结账就是。”周霖冷言冷语,看都未看掌柜的一眼,且微微侧身,将王煊全全遮挡。

        “哎,好勒。”掌柜的不再假热情,利落地给他们结了账,丝毫不耽搁,目送他们离开时也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看上去并不想阻留他们。

        是没将他们认出来,还是不想大理寺掺和平安镇的事?

        难说。不论如何,必须先出镇,这镇子如此诡异,作为寻常人应是不愿意多待。

        今日仍是天阴,街上依旧一片素白,唯一的颜色便是风月之所。

        周霖等人并未探究,两车很快行至出镇口,守军对他们稍作询问便放他们出去,但在马蹄快将抬起时忽然嘱咐一句:“军事重地,造谣者登榜通缉。”

        呵,登榜通缉,大理寺都不敢用通缉令威胁人,这小小平安驻军可谓比大理寺卿官威还要大。

        马车货车无甚多余反应,一前一后相继出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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