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宣殿。

  中丞秦恕向皇帝禀告了清河流域，连日下雨。

  如今已持续了半月。

  沿岸百姓，多有田地被淹，房屋冲垮，骨肉离散。

  仅青阳城一带，因河水泛滥，失去家园的灾民，便有二十万之多。

  青阳府尹快马上了奏折，请朝廷发放赈灾粮饷。

  徐玄胤怒道：“上月已发放白银五十万两赈灾。”

  “为何又来告急？”

  礼部侍郎崔彦站出班列，奏禀道：“禀陛下，上月太子确实带着三十万两白银，前往青州赈灾。”

  “但清河此次决口，不比往年。”

  徐玄胤皱起了眉头。

  “有何不同？”

  崔彦素来正直，此次清河多次决口，乃是河堤时便有人贪污了款项。

  但他心知，此事涉及太子。

  纵然再头铁，他也不能直接说出实情。

  “启禀陛下，这一次雨季，雨水比往年多出数倍，河口多次决堤，淹没的良田，损失的农户，数目也比往年多出数倍。”

  “故此，赈灾款已然用完。”

  徐玄胤道：“上官丞相，太子在青州赈灾，效果如何啊？”

  这一问，虽然突然，但上官如晦，多年的老狐狸，早就准备好了。

  “回禀陛下，太子忠厚仁义，甫到青州，便将五十万款项，合理划拨完毕。”

  “这份奏折，昨日抵达，是太子对款项使用情况。”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

  秦恕暗骂：“上官如晦这个老狐狸精，昨夜不将这份奏折呈上御书房，今日朝堂之上，方拿出来。”

  “定是算准自己要发难，而将自己一军。”

  “可恨，他们明明贪污赈灾款，却还能弥补得天衣无缝。”

  “还好，我也有杀手锏。”

  “且看你们的表演。”

  亲恕鼻观口，口观心，垂目不做声。

  大太监冯真将上官如晦递上的奏折，呈给皇帝。

  徐玄胤只见奏折上列出十几项欠款使用情况。

  河堤修缮：20万两。

  灾民居所修葺：10万两。

  灾民临时安置：5万两。

  灾民衣食：10万两。

  河工贴补：3万两。

  河道清修：5万两。

  ……

  如此十数条，看起来倒是清晰明了。

  徐玄胤道：“这些依然不够么？”

  上官如晦道：“正如崔侍郎所言，今年雨水多，损失农户多，故此，这赈灾银两，属实不够用。”

  “而且，太子亦动用自己封地银两二十万赈灾。”

  “据闻，太子衣不解带，在河堤上，每日里亲自督查修河堤修葺事宜。”

  “还亲自分发赈灾的粥食，体察民情。”

  徐玄胤点了点头，颇为满意。

  “太子所行，的确值得褒奖。”

  “既然如此，开国库，拨款二十万两，明日发往青州。”

  “遵旨。”

  崔彦领旨。

  他心中暗想，便是再拨二十万两，亦是解决不了河堤决口的问题。

  说不定，将会发生大事。

  但他此时，小小侍郎，又能如何？

  对于水患之事，徐玄胤并不十分担忧。

  毕竟往年亦有这些天灾，不过是增加些流民而已。

  乱不了。

  但此时，他心中最要紧之事，乃是西南雁门郡与蛮夷的战事。

  皇城司的暗卫，在雁门郡五十里内，便即失踪，没了音讯。

  而目前，所得到的消息，也便是赢战率领云州军，绕路壶口，不知意欲何为。

  而京城之中，早已被冯真散播出，五皇子云州大军，故意拖延，不愿前往雁门郡迎战蛮夷。

  京城之中，茶楼酒肆，众说纷纭。

  将凶狠毒辣的阿古勒和神秘的蛮夷大巫，传的神乎其神。

  更有甚者说，雁门郡早已失守。

  守城的女将军凌若雪和秦太守，连带着顺路去看媳妇的七皇子，一同死于雁门。

  亦有说，云州军也已全军覆没。

  如今恐怕，蛮夷大军便要向京城来进发。

  幸好中间，尚有五皇子的云州封地，可以抵挡。

  还有的说，云州军在壶口劫击了蛮夷大军。

  这些都是徐玄胤命人传出去障眼的。

  但真实的消息，他也不得而知。

  朝野群臣，亦知皇帝心中所忧，却也毫无对策。

  大殿之上，唯有秦恕和凌波，心中暗自得意，却又不能显露出半点。

  只因，他们昨夜，分别收到了自己儿子的来信。

  秦恕将雁门郡分封之事，详细描述一番。

  对自己意欲逃跑一事，自然只字不提。

  但将自己临危不乱，同雁门郡军民，一心一意，驱逐了蛮夷大军，写的令人如同身临其境。

  这封信，自然不是他亲笔所书。

  而是由府中颇有文采的笔帖式操刀。

  并说，七皇子奏折，不日便即到达皇宫。

  届时，自己当得首功的消息，将传遍京城，乃至大楚。

  也必定会受到皇帝的嘉奖。

  秦恕得知，自己儿子竟然能够立得首功，自然大喜。

  “这个七皇子，虽然愚蠢，倒是实事求是。”

  “莫非他想向老夫投这个好？”

  “也罢，姑且领这个人情，料想他也不能如何。”

  凌波也收到了凌潇的书信。

  凌潇在书信中，只是简略说明情况，又说，其中曲折，不足道来。

  待到达寒州，再写书信。

  最后信尾写到：“父亲，孩儿到达寒州后，暂且不返回京城，与姐夫一同，迎战西岐。”

  “请父亲保重。”

  “姐夫？”

  凌波皱眉。

  临行之前，凌潇口口声声，这个废柴皇子，若不是为了姐姐，才不会前往凶险的寒州。

  可如今，他非但要留在寒州，还称七皇子为“姐夫”。

  这孩子，是怎么了？

  但凌波知道，雁门郡大胜蛮夷，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表现骁勇。

  捷报很快便会到达京师。

  他心中，亦是充满自豪。

  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特别是凌潇，书信诚挚，笔力刚劲，显然已不是当初那个浮躁轻狂的少年儿郎。

  “莫非，跟着这个七殿下，果真大有长进？”

  正当此时，忽听殿外值守太监走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门外八百里加急，是雁门郡使者，送来关于雁门郡战事的捷报。”

  “什么？”

  徐玄胤眼睛大亮。

  “捷报？”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群臣亦是议论纷纷。

  捷报，自然便是胜利的消息。

  徐玄胤，终于舒了口气。

  “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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