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8 生活要有仪式感
说完话以后,老爷子拍了拍我肩膀,趿拉着布鞋走出消防通道。
我使劲嘬了口烟嘴,盯着腾起并且迅速在脑海中散去的白烟,苦笑着摇摇脑袋,也迅速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病房门口,钱龙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行头,翻毛的棕色皮夹克配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歪歪扭扭的套着一双大头鞋,脑袋上扣顶湛蓝色的棒球帽,猛地一瞅颇有点嘻哈歌手的风范儿,此刻正满脸挂笑的跟我爸在聊天。
看我耷拉着脸颊出来,钱龙走过来轻怼我一拳想,笑呵呵的说:都弄利索了,大侠蛋蛋和你内个兄弟先下楼等咱了。
走吧。我抓了抓后脑勺,侧头望向我爸问:爸,我送你回去吧?
我爸背着手,没好气的驱赶:你们走你们的,我到古玩市场溜一圈,明天中午要是有时间就回来吃顿饭,记得喊上这个瘪犊子和波波。
和中国许多传统的父亲一样,我家老爷子在人前向来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外人看起来像是在拉架子,其实就是腼腆,偶尔没大没小,也只是在喝完酒之后,当然并不是说他这样的爹就不懂得心疼孩子,相反这类男人比很多女人更细腻,只不过他们表达的方式有些笨拙。
钱龙很有眼力劲的搀住老头的胳膊打趣:一块下楼呗叔,我正好想问问怎么蒸冰糖雪梨,我对象这段时间老是咳嗽,医生说是肺火。
提起来做吃的,老头马上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咧嘴笑道:蒸冰糖雪梨,主要看梨,别使雪花梨和皇冠梨,用秋月梨最好了,另外就是冰糖你不能用那种大块得。。
我替钱龙拎起行李袋,默默的跟在二人身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亲爷俩,我是租来的呢。
瞅着老头日渐佝偻的背影,我的心脏莫名颤了一下,以前我一直都认为我爸挺壮的,可不知道为啥这次从缅d回来,刹那间感觉他老了很多。
他再也不能像过去似的,一顿电炮飞脚踹完我还不带喘粗气,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争论不过我就气急败坏的吼出我是你爸,你就得听我得那样粗暴言论。
岁月并没有眷顾他,该有的皱纹一道不少,该苍白的两鬓,一丝未减,陡然间一股子说不出的挫败感席卷我的全身,我总在告诉自己告诉旁人,努力再努力,就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可现在我除了让他担忧这件事情做的最成功以外,别无长处。
不知不觉中,我们走到医院门口,老头拍了拍钱龙的后背道:你就照着我跟你说的法子蒸梨,保证三天之内出效果。
钱龙贼兮兮的舔了舔嘴角打趣:好嘞,我要做不好的话,回头您给我们做,我让我对象让你那吃去。
行啊,反正我一天闲的没事干。我爸爽朗的笑应,随即回过脑袋看向我瞪眼:瞅瞅人家钱龙,再看看你自己,一天天家没照顾好对象没陪好,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
钱龙赶忙替我说话:老爷子,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要是没朗哥朝九晚五的忙碌,我别说住院了,上诊所打点滴都得借钱,我们这帮人现在能够吃得好穿的帅,全凭他了。
切!老头不屑的拿鼻子哼了一声,朝我勾勾手:过来。
生怕老爷子再对我动粗,钱龙赶忙劝阻:叔,在医院大门口呢,咱有啥话好好唠,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您别动不动就翻脸。
用你说,我不知道给我儿子留面子呐。老头横了眼钱龙,叹气手掌在我肚子上轻轻拍打两下脚印,声音很小的呢喃:今天我有点着急了,不过也赖你,忙完这茬子,带小雅出去玩玩,人家姑娘对咱俩爷俩不错,我身上的衣服,橱里的衣裳全是她给买的。
我抽了抽鼻子哽咽:嗯,我知道。
老头叹口气道:老爷们,搁外面再苦再累都得挺着,谁让你是带把儿撒尿的,但回家以后就得有回家的样子,你这样式得,别说人家小雅家看不上,换成我是小雅她爸都不能答应把姑娘给你,烦了累了不知道跟谁聊心事,就你爸打电话,老子上个月交了五百多块钱的电话费,现在还剩四百九呢。
嗯。我鼻子一酸,竭力把眼珠子往上瞟。
走了,听人家说古玩市场真能淘到好宝贝,万一老子运气好,买上康熙爷用过的夜壶,到时候咱全家一块去外国玩去。老头替我系上胸口的两颗扣子,笑盈盈的转身朝旁边的车棚走去。
不多会儿他骑上电瓶车,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驶向路口。
我杵在原地楞了良久,才搓了一把脸颊道:走,回夜总会。
坐进车里,钱龙拿膝盖碰了碰我嘟囔:说你多少遍了,没事别老惹老头生气,你就是不听,怎么样是不是又挨耳掴子了?
我摸了摸脸颊浅笑:我还真希望他能每年都甩我两耳光,一直扇到一百岁。
钱龙搂住我肩膀哈哈大笑:尽鸡八瞎扯,就咱老爷子这身体状况,最起码扇到你二百岁,不带大喘气得。
前面开车的王鑫龙咧着大嘴,四六不分的念叨:我觉得能扇到一千岁,没听人家说嘛,千年的王八万年龟,这边人不是动不动就骂龟儿子嘛,我觉得不是贬义,可能是种美好的祝愿。
我楞了一下,随即一挥胳膊大喝:揍他!狗日的居然敢跟我爸动手。。
蛋蛋和钱龙立马扑起来,拨拉王鑫龙的后脑勺,性格稍微有点内向的贺兵侠坐在旁边只笑不吭声,不管咋说,钱龙能够安然无恙,也算是我回山城以来碰上最高兴的事情。
别闹,再打我,我可急眼昂,小心给你们全送回老家。。
还敢犟嘴,薅他头发。。
破旧的金杯车在泊油路上画着之字路线,车内我们的欢笑声荡出来老远。
生活这个婊砸,有时候掴的耳光确实挺疼的,但好在给的糖果也挺好吃,虽说这把我们被葛川给压制住了,但所有人都平平安安,两家场子也化险为夷,这就叫幸福。
把车子停到夜总会的停车场,我给三眼中特卢波波分别去了个电话后,就拽着哥几个朝街口的烧烤摊走去。
比起来精致到让人不敢直视的高档菜肴,我更喜欢从路边摊上喝酒骂娘吹牛还侃,用当下比较流行的说,生活要有仪式感,而粗犷就是我们这帮人的仪式。
我在心里打定主意,让钱龙再去赔礼道歉肯定不可能,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下去大不了我过去赔个礼,往后我们尽可能的改变自己做事的方式,我带上哥几个正正经经的做生意赚钱,多点少点都无所谓,关键是踏实,就是不知道命运会不会真能遂人意愿。
路过斜对面的今生缘门口时候,我看到一大群装修工人正从里面加班加点的干活,外面装潢基本上已经完成,金灿灿的墙面透着一抹奢华,拱形的门楼看起来比我们的夜总会更加大气。
从门口停驻了大概十几秒钟,我们刚打算离去的时候,一个顶着大光头的瘦巴巴身影走了出来,竟是消失多日的易老大。
不过他并没有看着我们,正冲着一个工头叽里咕噜的在交代着什么。
钱龙搡了我一下,吧唧嘴:闪喽闪喽,省的待会再反胃。
就在这时候,一袭灰色紧身西装的杨晨走店里面走出来,笑盈盈的直奔我们而来:哟呵,这不头狼夜总会的王总和钱总嘛,怎么着来我们店刺探商情呐?
钱龙翻动两下眼皮,不屑的怼了一句:怎么着,你店里面是藏污纳垢,还是金屋藏娇了,生怕被人看着似的?
杨晨不气不怒的拍拍手鼓掌:啧啧啧,这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样,钱总现在说话都会用四个字的成语了,可喜可贺!
钱龙歪着膀子咒骂:来,我再送你四个字,透你老母!
没等杨晨吱声,易老大马上像条大狼狗似的扑了上来:妈卖批,你啷个意思?
易老大的手刚抓向钱龙,王鑫龙已经一个健步跨出去,直接推开他的胳膊厉喝:滚滚滚犊子,嘴里特么一股大蒜味,你跟谁俩呜呜渣渣呢。。
怎么了杨总!
谁特么闹事啊!
今生缘的店里面立时间腾腾跑出来六七个耳垂扎洞手臂刺青的小年轻。
草泥马得,你行啊!
日特个先人板板,干一下呗!
几个年轻冲到杨晨前面,一人从腰后摸出一把卡簧,气势汹汹的骂叫。
瞅岁数几个小伙儿都不大,也就十七八岁,这个岁数的小家伙都是生慌子,格外在乎旁人的眼光,属于急于表现自己,做事从不考虑后果的那种,跟他们茬架,赢了我们没面,输了更特么丢人,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意义。
干什么?都滚回去。杨晨皱了皱眉头,脸色不耐的呵斥一句,接着看向我笑道:孩子不懂事,王总千万别介意,要不你们进来坐坐?顺便提点提点我们应该怎么装修?
瞟了眼杨晨阴阳怪气的模样,我摆摆手道:走了,没必要的事儿,提前预祝杨老板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我刚转过身子,一个耳朵上扎满图钉的小伙突然攥着卡簧朝我后腰攮了上来:你个哈鸡八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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