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原来如此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父亲之所以被强请去白府给白少爷治伤,是因为有人举荐……”
“没错,举荐之人,正是齐掌柜。”
季妧心道,果然。
她最初没有把刘兴林的“背叛”往深处想,就是因为觉的不至于。
济世堂虽是白家的产业,但白家又不止这一处产业。
虽然济世堂在辛如青死后落井下石,联合城中各大医馆,将一德堂排挤出了邺阳城,但说到底这些只算是商业竞争。
而辛如青的死,罪魁祸首应该是白家。
刘兴林若真想报仇,不该绕这么大弯。
再加上她前世见惯太多因利益不和而分道扬镳的合作伙伴,所以当时真不觉得刘兴林会有什么苦衷。
直到事发,她也没弄明白,刘兴林豁出去一切,赌上一个医者的未来,就为了扳倒济世堂?
济世堂没了,白家确会损失不少,但远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怎么算都划不来。
相比之下,她反而更赞成辛子期的方式。
辛子期虽从未说过复仇,辛如青死前也交代了让他不要复仇,但辛子期心里有心结未解,这一点季妧看得出来。
他不疾不徐,稳扎稳打,一步步壮大一德堂。等自身强大之后,再一点点蚕食鲸吞对方,未尝不可。
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刘兴林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在季妧看来就太极端、也太不值了。
然而今日,听了辛子期这番话,她忽然不那么想了。
一饭之恩都有千金相酬的,辛如青在刘兴林濒死之时,收其爹娘尸骨,给其片瓦遮身,还授其医药之道。不夸张的说,刘兴林能活下来、顺利长大成人,并成为一个医者,都是拜辛如青所赐。
没有辛如青,他早饿死在那个土地庙了,和他爹娘一起,曝尸荒野,无人问询。
辛如青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师恩大于天,所以他舍身忘死,决绝而不留余地。
这种为了复仇赔上自己人生的做法,季妧虽不赞成,但她并非局中人,所以也没资格评说什么。
谁知道当相同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自己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一早就知道?”
辛子期摇头。
“若是一早就知道,在济世堂第一次招揽他时,他就不会拒绝了。”
“那他……”
“他在乡下摇铃行医时,救过一个婆婆,那婆婆的孙子就在济世堂当药工。他不知我师兄身份,闲聊时,在我师兄有意引导下,言语之间带出来了。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
齐掌柜与我父亲曾是同窗,两人关系很是要好,还一同去京中参加过太医署考核。只不过刚到京城齐掌柜就病倒了。
我父亲一边照顾他一边备考,虽然幸运的过了第一轮考核,但在第二轮考核前,也病倒了。”
季妧原想问是不是被传染了,但看辛子期的表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齐掌柜搞的鬼?”
辛子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我父亲的饮食中确实被人动了手脚,但他也不敢肯定那人是谁。
从京中回来两人便疏远了,还是齐掌柜主动疏远的我父亲。
他始终认为自己那场病来得蹊跷,是我爹怕他抢风头,给他下了药。”
“这……”
这齐掌柜莫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自己身体不争气病倒了,辛如青照顾他,他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觉得是对方的责任。
季妧完全有理由怀疑,辛如青的饭食就是齐掌柜动的手脚。
辛如青心中其实也是有数的吧。
跟这种人断绝交情没什么可惜的。只可惜有人睚眦必报,即便成了陌路,也依旧不肯放下。
“多年过去,他进了济世堂,从那以后,便处处与我父亲作对。当年的事,我父亲其实已经释怀,只当是老友置气,谁能想到……”
谁能先到那老友却想要他的命。
济世堂人才济济都无人敢应诊,面对震怒的白老爷,齐掌柜竟然举荐了辛如青。
在明知白少爷已经救无可救的情况下,就因为私怨,他将曾经的同窗好友,一把推进了那个漩涡。
既能摆脱责任,又能除去仇敌,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我师兄投身济世堂后,找到了当时跟我父亲一同医治白少爷的那位擅长生肌之术的大夫。然后查出,我父亲被扣押、被押送牢狱、被严刑拷打,这其中都少不了齐掌柜的怂恿……白府管家,是他表兄。”
绕了半天,竟是齐掌柜在背后推波助澜。
难怪,白家就是再伤心过度,也不至于把一个大夫往死里整。要整也该一起整,毕竟当时给白少爷医治的大夫又不止一个,好像还有个喂他符水仙药的术士。
若真要追责,三个人一个都逃不掉,偏偏入狱的只有辛如青一个。
整件事由白府出面,辛如青又是“畏罪自杀”,不管怎么算都算不到齐掌柜身上。
真是好算计啊。
季妧听的心有余悸,连连摇头。
交友真的是要擦亮眼。
有些人,性格不合,大不了各走各路。
而有些人,你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就被他给恨上了。合是没法合的,散也散不了,非弄得你家破人亡不可。
“也就是说,你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师兄一直没告诉你?”
刘兴林进了济世堂才真正确认后面这一系列事,之前应该没告诉辛子期。
“案子判完,我去狱中看他,他对我不闻不问,还是我说要与白家同归于尽,他才肯将详情告知于我。”
辛子期垂头,遮去眼底哂然。
“他觉得我这个法子太慢,而齐掌柜已经逍遥太久……”
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刘兴林不想牵累辛子期。
这一点不需要季妧多说,辛子期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那些药,推介会时你是亲自验看过的,你说没有问题。”
辛子期调整了一下情绪,道:“自不可能全是假药,真真假假,才更能取信于人。
我师兄熟知各类药材的药性,齐掌柜让他尽量简省,他便改换掉了其中看似无关痛痒的四味。
用以替换的药材,药性确实都差不多,只不过人的体质有湿燥寒热之分……”
季妧明白了。
“就像麻黄和桂枝,它们都是发汗解表的药物,但一个为表实证要药,一个为表虚证要药。再比如黄岑和黄柏,同用于清热燥湿,一个善清中上焦湿热诸症,一个善清下焦湿热诸症。这些细微诧异看似不打紧,但某些时候却是会起反作用的。”
简而言之,同一药性的两位药材,这味药材对病人有利,换成另一味药材,说不定就成了有害。
齐掌柜虽做惯了以次从好、偷工减料之事,但都是在确保大安全的前提下,所以他绝不会允许药物本身出问题。
他又何曾料到,刘兴林的“赌注”并没有放在药上,而是放在了患者的体质上。
所以同样服用了济世堂的药,有的人没事,有人的却中了招。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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