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珊是个全身心信任别人的人吗？认识她的人会给出相同答案：不是。

她不再直接管理云帆服装，但能从各个渠道知道云帆服装厂最近不太平。武青莲因为最近出品质量问题已经给她打了不少电话，甚至有一批瑕疵衣服差点流入市场，惹得武青莲大怒，本来她归属张晓华管理，后来直接找郑珊打小报告。

她不是一个人，就连服装厂内部也有人不满张晓华。张晓华为人平和，性格也好，多数人都觉得在她手底下日子好过。但他们不是过日子，他们是上班是赚钱。

质量出问题，互相推诿；服装店对接出言不逊，付款变慢......时间一长，服装厂众人心思浮躁开始烦躁，明明事情没少干，福利远远不如以往。最明显的便是服装厂餐食变差，因为人变多了，成本变高，一顿两顿还没影响，一个月两个月，食堂没钱自然没好菜好饭，服装厂内部员工都有不满。今天郑珊来到服装厂，食堂好不容易做出一顿肉菜，惹得员工纷纷过来抢饭吃。

郑珊对这些心知肚明，张晓华也知道这些，但觉得一切都是小问题，没意识到这些小事情能将服装厂渐渐拖垮。

如今张晓华给出承诺，郑珊依旧是一副信任模样，回去路上郑珊心情不错，朱雀反倒有些思虑：“郑总，需要提醒一下张总吗？”

郑珊摇摇头：“我不可能一直提醒别人，所有人都

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云帆越来越大，她已经没有办法面面俱到，提拔手底下的人是唯一选择。

郑珊在这方面很大方，有能力你就上，没能力你觉得你行也可以上；但她也很残忍，一旦不合格，谁都不会留情面，黄其汉三心二意，不合格，郑珊踢出去；而张晓华如果管不好，郑珊也不会任由她胡闹。

她愿意给张晓华机会和时间改正，因为她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天生比黄其汉多一次机会。如果她做不到，郑珊也好名正言顺收回权柄。

商场如战场，郑珊不会对任何人宽容。

看着车辆远去，徒留难闻的气味，张晓华仿佛雕塑一般，她转身回厂里。路上所有人看见她都亲切地打招呼，脸上笑容比郑珊在时更加真挚些，仿佛她为厂里带来多少利益一般。如今她才明白，这些笑容建立在她无底线的温和之下，是用云帆服装的利益换来的。

郑珊在这里时不是这样的。别说打招呼了，每一个被郑珊主动问好的员工也都战战兢兢。张晓华那时觉得郑珊太过严格，如今才明白管理者绝不能和下面的人太过亲密，否则，谁还会听你的话。

回到办公室，张晓华打量着宽敞的厂长办公室，突然轻轻一笑：“我也不是没做过得罪人的事情。”

郑珊说得对，云帆服装是她们两个人的，郑珊不开口，就没有人能对她提出质疑。

张晓华也不是笨人，并没

有按着原有计划年后再来调整，她要在年前就把一批人赶出去。

那些蛀虫一样的人，都不需要多加调查，去车间走一圈就知道，看似在工作，实则一天还在拿着同一件衣服，装模作样。

张晓华没让别人插手，每一个蛀虫，每一次偷懒，都由张晓华亲自记录。

很快到年底，云帆服装厂每年固定节目：春节大礼包。

千名员工在大厅中，挤得满满当当，有些喧嚣，直到郑珊踩着高跟鞋迈入，就像被按下静音键，无人再敢高声说话。之前郑珊在的时候也没这么听话，如今和温柔的张晓华相比，郑珊着实令人害怕。

今年放假要早一些，还没到除夕，郑珊站在高台上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不说。今年她不是主角，主角是早已站出去的张晓华。

张晓华格外严肃，不似以往温和，明明是发放礼包却显现出一丝异常，郑珊默不作声，接过朱雀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几口。

张晓华开始发放礼包，最后只剩下三十五人，她们面面相觑，倒也不是怕张晓华，只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张晓华深吸一口气将丰厚了三倍的节礼发下去：“这是你们的。今年迟到、旷工......”一开始面露喜色的人浑身发抖，谁也不知道张晓华会在放假这天放出这招。

有些人低声恳求，有些人则看向郑珊，企图让郑珊压制张晓华，话里话外说张晓华不好，渴望郑珊回来

。

张晓华没拦住，有些紧张地看着郑珊。

郑珊笑着把人扶起来：“别生气。大家都是云帆老人，丢了哪一个我都心疼。”

“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瞧和你一起来云帆的人都升了，怎么就你还是一线员工呢，说明什么呢，说明你不适合这个岗位。”

“质疑张总，就是质疑我郑珊。”

郑珊站起身：“云帆服装是我们一手创立的，如今张总管理云帆服装，我不会有任何反对。张总还会给你们几百块钱的遣散费，而我只会一分不给。”

张晓华随即高声道：“除了辞退这些人外，今年还有十名优秀员工，每人一千块钱优秀奖励！”一时间其他人也顾不得可怜这些人，反倒羡慕那些拿到奖金的幸运儿。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郭碧就是其中一个幸运儿。她和其他人一起站在高台上，离郑珊和张晓华很近，和她们也算熟悉，如今却不敢多有攀附。

郑珊雷厉风行，都害怕她很正常，如今张晓华也不是好惹的。作为一名普通员工，对上这些领导总是敬畏多于亲近。她知道郑珊手段高超，但她没想到张晓华也能锋芒毕露，玩转人心。

不过郭碧是老实人，也很清楚这对云帆服装来说是好事。

郑珊脚步不停来到深海查云帆超市的账，到了深海火车站，朱雀过来问：“郑总，我们什么时候回广海？我去把票买了。”现在可以电话订票，但现场排

队票比较多，快到新年，火车票很难抢，他们要是回去得早做打算。

行事果决的郑珊面对人员调动都不放在心上，却在这样的小事上面陷入犹豫，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广海。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林如明在等她一个答案。

他问她：“过年的时候小月回来，我们要不要一起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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