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太阳渐渐升起。

1989年的第一天，太阳出奇地好。

杨先走出门外，冬日暖阳照在身上很是舒服，但毕竟是清晨，角落处依旧寒冷，他将脑袋埋进围巾，周围热闹的人群又让他庆幸窗户和床帘紧闭，不然肯定得吵醒还在睡觉的郑珊。

他轻车熟路走向路边摊：“老板，新年好哇，五根油条，两个茶叶蛋。”郑珊喝了酒，早上还是得喝些养胃的东西，他已经煮好了粥在火上煨着，那些油条小菜怕将她吵醒，索性出来买也方便些。

“新年好。”老板笑呵呵道，将装好的东西递给他。

杨先和人一路招呼，回到三零三，正准备掏钥匙，门已经被打开。

“回来了？”郑珊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发圈，将长发扎在脑后，多了些温婉柔情。

杨先顾不得回味，下意识站直身体：“郑总。”

郑珊转身让他进来，看到他手中东西：“买了油条和茶叶蛋？正好，好久不吃这些。”她姿态随意，仿佛是自己家中。

杨先回过神，这房子可不就是她的吗？他顶多算个租客，还是不付房租的那种。

郑珊已经将粥盛好放在餐桌上，手指熟练地剥开茶叶蛋放进粥里，可惜白粥无味，郑珊有些没有胃口。对面杨先坐下又站起，从冰箱中拿出一些小罐子，拿出一些咸菜和辣酱：“都是我妈寄过来的，郑总您也尝尝，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郑珊也不客气

，夹了一筷子咸菜和辣酱放在油条上面，咸香适度，辣酱爽口，吃起来很是不错：“不错。你也是南沙人？”这个味道，和在关晴天家中吃过的有些类似。

杨先见她满意也开始吃饭，听到郑珊说话，轻轻摇头：“南沙是省会，我们家在下面县城。”

“寒门贵子。”郑珊赞道：“挺厉害的。”这时候能考上大学绝对算得上飞上枝头变凤凰，如果不是云帆出面，想来杨先也能被分配一个铁饭碗。

“郑总客气了。”如今大学生自然金贵，可十年前的大学生才说得上人中龙凤，巧了，他对面的郑总就是真正的贵人。

杨先不自觉想到自己来到云帆后的变化。他从小县城而来，有时也会为同学间的差距迷茫，大学四年尽管努力学习却总有些不顺心，似乎丢掉了人生目标，不出意外被分个偏僻地方的铁饭碗，浑浑噩噩一生。

但他遇到了郑珊，也是冬天，一声同学喊住了他。

他的人生因此而发生巨大改变，初时的犹豫也渐渐变成死心塌地，名气和金钱滋润下，杨先十分坦然地承认，自己被金钱腐蚀了灵魂，并因此感到愉悦。

郑珊并没有多说些，早餐时就有不少电话打进来，等她忙活完一阵，粥早已凉了，郑珊喝了两口起身准备离开。杨先站起身：“郑总，我送送您？”

郑珊正要拒绝，一个电话再次进来，她只得点点头，跟在杨先身后出

门。刚刚走出楼房，一阵寒风吹来，纵然有暖阳照身也让郑珊打了个哆嗦，她还穿着昨天的外套。

肩膀一沉，郑珊侧头看去，是杨先认真的侧脸，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张嘴说话，却不发出声音：“郑总，京都还有些冷。”

“这是我的衣服，刚买的新衣服，只洗过一次，还没穿过。”

郑珊此时已经听不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她看到几乎要垂到脚踝的棉袄，匆匆挂掉电话。

有些尴尬，杨先主动道：“您在有太阳的地方站会儿，我去给您拦辆车。”不等郑珊说话，他已经跑了出去。

说来也巧，一辆出租车正好下客，被杨先拦下，他回头冲着郑珊招手：“这里。”

冬日寒冷，哈气成冰，那人在不远处阴寒处露出笑容，郑珊不自禁从阳光中走过去：“谢谢。”

“郑总客气了。”杨先帮她打开车门，准备护送她上车，却不料郑珊的一句话突然传来。

“你笑起来很好看。”郑珊道：“不知道项云志和你说过没有，你笑起来总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说过，当时项云志告诉他，郑珊之所以选择他就是因为他的笑容很特别。

杨先没有说话，郑珊继续道：“说起来项云志想拍电影来着，我本来不赞同，觉得你们这两个男女主角演技不过关，云帆一向精益求精，可不想拍出烂片。”

“但你的笑，又很能打动人。”郑珊笑起来：“演技好归

演技好，本色出演又是另一回事。项云志说要选很适合你们本人的剧本，当时我没答应。”说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等他回来，就能拍了。”

“你记得和项云志说一下，让他多拍拍你的笑，能火。”

郑珊的调侃，杨先有些羞涩：“谢谢郑总。”

“谢我做什么？”郑珊挑眉：“我巴不得你火变全国，拍广告拍电影拍电视剧给我赚钱呢。你怕不是忘了你的这些收入云帆都要抽成一半的？”

明明大学毕业，也有些经验，还带有清澈的愚蠢，杨先傻傻道：“应该的。”

“郑总，我会努力的。”杨先又说起刘艺：“我和刘艺都会努力的。”刘艺属于天赋型选手，灵气十足，而他不是，他的一切成就背后都是夜以继日的努力，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他必须要再努力才是。

郑珊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坐上出租车远远离去。

杨先不顾寒冷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看不到出租车才转身回到小区。

一束光源闪过，刺痛了杨先双眼，他收起思绪望过去只能看到青黄不接的草丛，似乎有辆车在那里停着。阳光将一切都装点得明亮非常。

好像是后视镜的反射光？杨先不再细究，踱步回到三零三。

不远处，车中有人咧嘴大笑：“拍到大鱼啦！”他轻轻抚摸着相机：“让我想想这些照片能卖多少钱？”想到最近云帆动作频频，显然节后将有大动作，如果

此时爆出云帆女老板和男大学生……他们肯定愿意花很多钱来买！

“嘿嘿嘿……”车内发出低笑，仿佛已经预见了数不尽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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