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我三更天就来了, 坐在这里看了你一晚上。”
王嬷嬷从车里下来,搬来脚踏,挑开帘子, 做寻常富贵人家打扮的公主从车上下来。
她凤眼微微一挑, 望向自己儿子, 道:“元宵都结束了, 怎么还戴着面具啊?是怕别人认出你吗?”
“娘……嘿嘿, 嘿……”
陆岺将灯捡起来, 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他猜灯谜花了点时间, 蜡烛都烧光了。不然刚刚这一吓, 灯怕不是要烧掉。如果那样的话,他岂不是白忙了?
“娘,你听我说,我没去哪里,您不许我去的地方, 我一个都没去。我, 我就在这里猜灯谜,您不也看见了吗?真没去哪。”
“呵……”
公主轻笑了下, “那玩够了吗?可以回家了吗?”
“回!当然回!我都累死了!”
见自己老娘不跟自己计较了,陆岺又活泛了起来, “娘, 你都看见了吧?今年的灯谜特别难, 不像往年, 我这般聪明都猜了快三十两银子才猜出来,真太难了!”
“呵。”
公主冷笑, “往年是有人帮你打点, 不然就你这脑子, 你以为你能猜出来?”
“娘,你,你说什么?”
陆岺瞪大眼,“有人打点过?”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母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出息了,靠自己赢来了花灯。
所以……
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转头看向了李顺福。
李顺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道:“侯……主儿,奴错了!”
“那,那,那些陪打的人呢?”
陆岺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但马上又摇着头,“不,不会的……你们不可能连羽林军的将军也收买了,不,不……”
公主面无表情,从车里下来的太子也是神色复杂。跪在地上的李顺福连连磕着头,“奴错了,奴错了……”
他后退着,眼睛慢慢红了,颤着唇道:“所以……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只有,只有左玉没骗我?她不是什么高手,纯粹是我太菜了?你们!!!”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将手里的东西摔出去,可等看清楚是花灯后,又立刻将手缩了回来,猛一跺脚,“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公主没有理他,只道:“来人,将他绑回去!”
“我不!”
陆岺拔腿就跑,跑时还不忘去将仆人手里的灯都抢过来。他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就已跑出老远了。
公主沉着脸,道:“给我追!追到了,直接绑回府!”
说着就看向了李顺福,还未说话,李顺福就“砰”的一声,直接将脑袋重重地磕向地面,嘶声大喊道:“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呵……”
长公主都气乐,“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记吃不记打,是吧?多少次了?这回居然将……罢了,先去将小主人追回来,回头再跟你算账!”
“谢殿下!”
李顺福仿佛获得了新生般,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后,“唰”的一下,居然也是瞬间不见了身影,速度竟是丝毫不输陆岺。
陆岺跑得飞快。比划拳脚能作假,可跑步,练力气这些却做不得假。因此,天天注重健身的陆侯爷这会儿脚底板下好似装了马达般,跑得那叫一个快!
陆岺一边跑一边将所有花灯都挂自己身上,哪怕心里很难过,但本能却在告诉他,这些花灯不能被撞坏!
这是他好不容易赢来的花灯,也是人生里第一次凭自己的力量赢来的东西。想到这里,眼睛越发红了,甚至有点想哭。
所有人都拿他痴儿哄,而他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可闹半天,原来京城最大的小丑是他!
这多年,竟无一人告诉他真相,唯有左玉真心实意地打了他两拳,还送了他武功秘籍。
她那么聪明,一定是看出来了吧?所以才会答应自己,传授自己武功?
越想越难过,越想跑得也越快。凌晨的风吹在身上冷冷的,可伤透的心因想到那个人,又觉得有点温暖。
好在,他还不是太惨。还是有一个人拿他当人看,而不是当傻子的。
不知不觉就跑到了镇国公府的门口。“崇尚古礼”的镇国公府的大门已打开,仆人们已开始清扫门前空地,擦拭大门了。
王贵打了个哈欠,今日轮到他早值,但因着昨日是元宵,和家人出去看了灯会,睡得晚了,故而今日便有些困乏。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可才打了两下,就见一个身影跑了过来,后面还跟了好些人,“小侯爷,不要跑了!你跑不掉的!”
什么鬼?!
王贵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那个人好像是长公主殿下的儿子?陆小侯爷?见鬼了!居然还有人敢追这位主?
他身上背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这是在唱大戏吗?
陆岺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跑到镇国公府门前来了。等看到王贵,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他咬咬牙,将花灯都解下来,跑到镇国公府门前,将花灯放下后,大喊道:“跟你们大姑娘说,我不是小狗!”
说罢便也不理会王贵的惊呼,转身就跑。
王贵傻了,门口清扫的人也都傻了。
这,这是怎么了?送几个花灯来是什么意思?跟大姑娘说,他不是小狗?这啥意思啊!
王贵迷糊了一会儿,立刻清醒过来!
我滴个天爷!
送五盏花灯过来啥意思?!这是看上咱家大姑娘了?!这,这,这可如何是好?!那可是京中第一纨绔,超级大魔王啊!
他不敢耽搁。同时也庆幸这二佳巷就两户人家。边上人家不守礼法,天天睡老晚才开门……
没人看见,太好了!
赶紧把灯收起来,禀告老爷去!
提着花灯,跨过门槛时,又停下,冷着脸道:“今日事都闭紧了嘴,那个人……可是长公主的儿子!”
其他人连连点头。
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都不敢议论那位。那可是烧了皇帝书房都没事的主儿!
王贵匆匆赶到正房,左玉正好请完安出来,见到王贵手里提着花灯,便有些奇怪地道:“王伯,你提着这些花灯做什么?”
王贵瞪大眼!
完了!
一紧张就忘记这个点是大姑娘来请安的时候,这下撞见了,可如何是好?
左玉上前,看了下他手里的花灯,一蹙眉,问道:“这花灯哪来的?”
大冷的天,王贵汗都下来了。
大姑娘怎么能这么聪明?看一眼就知道有问题了?
“发生何事了?”
左林走了出来,见到王贵提着花灯,也是奇怪,“你提着花灯做什么?”
“回,回老爷……”
王贵道:“是,是小的买的。觉得好看,想给几个小主人送来把|玩。”
“你撒谎!”
左玉直接揭穿了他,“王伯,你素来稳重,若不是心里有鬼,说话为何结巴?”
“这,这……”
“且元宵已过,昨日不送,为何今日送?”
“这,这……”
王贵低下头,不知该怎么说了。大姑娘太聪明了,根本瞒不住。
左林走过来,蹙眉道:“到底怎么回事?支支吾吾的成何体统?说!”
“唯!”
王贵一咬牙道:“刚刚老奴才开门打扫,就见陆小侯爷被一群人追赶,还未细细瞧看,他便将这些灯放到了门口,还,还让老奴代传大姑娘,说,说他不是小狗。”
“陆岺?”
左林的眼睛瞪得大了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
他猛地侧头,两个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玉儿,你跟他私下有往来?!他为何要送你灯?!你们昨日是不是私会了?!你若清誉有损,还如何与其他世家女子竞争?”
“??”
左玉一头雾水,“竞争什么?私会?父亲,我昨日只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看了花灯,是恰巧遇上了陆小侯爷。他见我猜不出灯谜,弟弟妹妹又想要这几盏灯,他许是感激我送他武功秘籍吧,所以就想把灯赢给我,但是我拒绝了。”
“这样吗?”
左林道:“你面具一直戴着吧?”
“戴着的。父亲若不信,可以问问弟弟妹妹们。”
“爹!”
左蓉举着手,“阿姐的确是未与那人多说话,还呵斥了他一顿。不过他自己也是二百五,连回文都不知什么意思,可真是个笨蛋啊!”
“闭嘴!”
左林等她,“这话也敢说?”
言语间竟似松了口气般,“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玉儿,你如今身份贵重,全大昭未出嫁的女子中,除去皇室女,就属你最尊贵。你这样的,注定是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儿的……”
左玉垂下眼,心里有些发凉。
听到王贵说出最后一句话,她心里微微一动,竟是有些感动于陆岺的信守承诺。
虽是个纨绔,但跟他将话彻底讲开后,倒也是个重承诺的。虽然这事干的依旧粗糙,但天还未大亮便赶来,以她对他的了解,就他那脑子,怕不是猜谜猜了一|夜才赢来的。
真心可贵,她不想再计较他的鲁莽。
只是,她没想到,左林的反应会如此大。此事其实说来也不算严重。陆岺接受了她的“武功秘籍”,年节上送点东西表示感谢也是说得过去的。
毕竟,他们又不是私下见面,行私相授受之事,人家可是光明正大地送礼,引不起什么风波的。
只是她没想到,左林的反应会这么大。
竞争?竞争什么?嫁世上最好的男人?以便宜爹势利的性子来看,这里的“最好”显然不会是什么人品好,相貌好。他眼里的好只有一个字:利!
能为他带来最大利益的便是最好的。那这世上哪个男人能为他带来最大利益呢?
有两人。
一天子,二储君。
天子早年吃够了周贵妃的苦,娶了皇后后,便未再纳妃。无论臣子如何上折请求,甚至弹劾皇后善嫉的,天子都无动于衷。
因此,天子不可能。那么……
她想起昨天那个胖胖的身影,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储君!
竟是想让自己嫁太子吗?!自己这爹可真会想啊!
明明为了不让天子怀疑,将大部分兵权交出去还不够,甚至抬妾为妻来自污。而现在,觉得这还不够保险,竟是想拉上储君当保险丝吗?
有趣!这爹有趣!脑子看起来很好,但格局真是有些不够。自古天家无情,太子妃可以出生高贵,但绝对不允许有实力!
前面几朝的太子借岳家势力亦或被岳父鼓动而造反的事还少吗?自己这爹!!讲真,要不是跟他一荣俱荣,在一条船上,她真想现在就放把火把他给原地点了!
见左玉不说话,左林心又紧了,道:“玉儿,陆侯爷虽家世显赫,但绝不是良配。”
“父亲,您在说什么呢?”
左玉抬头,故作奇怪地道:“女儿从未想过这些事。且就算女儿有心思,那陆侯爷能喜欢女儿?女儿可打了他两回了,他一直来纠|缠,不就是不服气,想找回场子吗?”
左林一想,对啊!自己女儿打了陆岺两次,以那魔王的性子,必是不能善罢甘休。所以是自己想多了?那小子对玉儿也没心思,纯粹就是想赢回来?
“父亲。”
正想着,左玉的声音又响起,“女儿不想嫁什么绝世好男儿,若是可以,女儿也想学芙蓉,梳起,此生不嫁,就陪着父亲。”
“乖乖儿,这怎么可以?!”
左林大惊,“你如何会有这般想法?”
“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就没这般自由了。”
左玉低头,半真半假地道;“公爹与婆婆再好,总不如自己父母疼自己的。”
“怎会?”
左林见她是担心这个,便道:“平日莫要听人胡诌,爹怎会让你委屈?放心吧,你的婚事爹亲自做主,一定会给你选个好人家,绝不让你委屈!”
“我信你个鬼!”
左玉在心里吐槽着。但也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过了年,自己就十四了。官女子出嫁虽晚,但定亲这种事最晚不会拖过及笄。
大昭女子十五岁及笄,也就是说,自己的婚事最晚到明年底就该定下了。她不想嫁人,但在这封建礼教下,这事自己说了根本不算。要是敢违背,光一个悖逆父母的名头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她得筹划下了!如果一定要嫁,那就一定要选个性价比高,对自己最有利的人!而太子,绝不在此选项。
且不说太子将来会有多少女人,哪怕他也跟他爹一样吧,但皇后是那么好当的吗?光宫中事务就能烦死人。
她为了好好活下去,现在已经装得够累了,若一定要嫁人,那也得嫁个自己拿捏得住的,还比较好掌控的。
比如像陆岺那种就不错。
智商低、情商低,但颜值又足够高,足够赏心悦目,而最关键的,家里人口简单,父母又讲道理……
等等,我在想什么?怎会拿他来作比喻?
左玉摇摇头,将这吓人的比喻赶出脑子后,福身道:“嗯,父亲待女儿如珠如宝,女儿相信父亲一定会给女儿找个好郎君的!”
“哎呀呀,这是自然,你们可都是爹的心头宝啊!”
又是一番父慈子孝的表演后,左林将花灯分给了左蓉等人。既然是他们想要的,那自然就给他们,反正不能给玉儿就是了。虽然没人看见,但还是要谨慎些。
左玉出了正院,路过四进院时,见张氏站在院外,望向她时,脸上绽出了笑意。
怪怪的,有些怪异。
左玉停下脚步,上前行了礼,“外面风大,母亲怎不在屋里歇着?”
“刚刚想去给夫君送点汤,结果见你们在商量事,便又回来了。”
张氏笑了起来,“玉儿,我都听见了,夫君真是疼你。你知道这世上最好的男人是谁吗?
左玉叹出一口气,觉得有点心累。
张氏这是来挑拨了?
罢了,罢了,与其我独累,不如众累累吧!
“母亲,我明白父亲的意思。”
她低下头,道:“可母亲,我不想……”
这倒让张氏意外了,“那等尊贵的人你也看不上吗?”
“一入宫门深似海。”
左玉道:“前朝的诗已说明一切了。女儿没有别的心思,女儿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
张氏抿了抿嘴,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左玉虽没了生母,可她如今贵为大昭唯一的姬君,的确是不用再依靠谁了。想想,竟很羡慕。
“唉。”
张氏发出一声叹息,“婚姻大事自是父母说了算。你若想嫁如意郎君,得好好想想了。你这事,我是帮不了你了,你父亲也不会让我插手,你且好自为之吧。”
她说罢便是转身回院,竟是没了挑唆的兴致。
左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也是发出一声叹息。
有时想想,自己这爹还不如张氏呢!
不过,自己也不会坐以待毙。硬来肯定不行,但只要灭了左林的希望,便也会灭了他这不靠谱的念头吧?
想到这里,她慢慢勾起唇。
她很想知道,自己这个父亲会在什么时候跟自己摊牌,表示想让她入东宫?等他摊牌时,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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