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寻匹马来！”唐清哲一出帐子，就冲着外头大喊。

有人立刻就领了令，寻马匹去了。

“世子！”左韦德匆匆从帐中冲出，奔到了唐清哲身侧，“您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唐清哲拧着眉毛，微微偏头转向了左韦德，“我自然是要去寻我的妻子！”

“不可啊世子！哥舒岩能有三万大军，定是有了驰援，如今战况又焦灼万分，您尚且目盲，如何能前去？”左韦德连忙劝道。

“就是啊世子，且如今四处积雪，您这般前去，我等如何放心！”跟着左韦德出来的仲涛也道。

“是啊！您之前未醒时，薛将军日日看顾，如今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将军知道了，又该如何是好！”一旁的费岳弘也开口。

“那薛将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当如何？！”听到此，唐清哲再忍不住，咬着牙道，“两日前那一仗，没有可以让***近些的安全处，是以要我留守后方，我认了；后头漫天飞雪，路况难测，几位让我且先等等，看会不会有消息传回，我也等了；事到如今，各位还要拦我吗？试问，若是换了诸位的妻子杳无音信，诸位又能坐得住吗？！”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此时，自身后的主帐中，云间竹也掀帘走了出来。

他缓步行到几人附近，似是想了想，而后有些好奇地向着唐清哲开了口：“之前我曾听说，哥舒岩的五儿子哥舒翎，遭到薛将军突袭后，气急败坏去寻世子麻烦，最后却被世子砍下了头颅？”

唐清哲听到这话，颇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正是。”

“我还听说，世子射艺上佳，便是盲眼，也差点将麾逻公主的鹰给射下来，且后来世子随伏击的队伍在峡谷之上埋伏，还一度差点射下了哥舒羿的头颅？”

“这个……或许就只是运气而已，射鹰的箭最后并没有被射出，至于向着哥舒羿而去的箭矢，应是直接被他挡了下来，哪里能说差点射下他的头颅呢？最后也还是叫他给逃了。”唐清哲说着，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世子过谦了！在云某看来，世子这几日的行径，其实和常人无异！前几日我还曾觉惭愧，刚到此处的时候，竟还叫一个目盲的人骑行三十里过来见我。不过后来我也想通了，我当时与世子并排一路，都没能发现他双目有异，这怎能怪得了我呢？”云间竹笑着道，而后他便看向了左韦德、费岳弘和仲涛三人，“实不相瞒，我对薛将军也忧心得紧，既然三位如此担心，我干脆便与世子一道走在队伍末尾，如何？”

那三人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云间竹绕了半天，竟是帮着唐清哲说起了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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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唐清哲骑着马，跟在队伍的最后，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支援军共有两万五千人，队伍没有带多少辎重，轻装奔去，是以唐清哲行起来，还是颇有几分费力，但他咬着牙，不愿放慢一点速度。

又行了片刻之后，唐清哲终于听到，远方似乎传来了兵刃交接声、怒吼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确实有人在交战。

且离得已经不甚远了。

“世子，你就在这附近停下吧。”一旁的云间竹突然开口道。

“为何？”唐清哲一愣。

“前方左都护已经下了令，兵马分作三队，包夹围攻，世子虽然来了，总不可能……也冲入阵中拼杀吧。”云间竹回答。

此时唐清哲不得不承认，云间竹说得没错。

且若他真去了，云间竹还要护着他，只会为云间竹徒增麻烦。

按理，这乌昭的刀客头领到此，定也是准备入阵厮杀的。

想了想，唐清哲深吸了一口气：“那云大哥你且小心。”

“明白。”云间竹笑着道，“之前我杀了多少个来着？今日这数字恐是还能再涨涨了！”

说着，云间竹就要向前冲出去。

然而他才刚有动作，唐清哲却突然开口：“云大哥且慢！”

云间竹一听，忙拉了拉缰绳，不解地回头：“怎的？”

“想问问云大哥……附近可有什么高处，能叫我上去？”

云间竹旋即便明白了唐清哲的意思，他环顾了一圈四周，而后道：“小莞妹妹他们，如今是被逼至了一山丘之下，若能从后绕上那山丘的话……可是世子，你当真要这样吗？”

“不必担心我。”唐清哲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命，是小莞一次二次救回来的，如今我定不会再不顾自己的安危。”

云间竹本还想说什么，到最后只长叹了一口气，朝两边喝道：“来两个善用弓的！”

“在！”登时便有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唐清哲一听，便认出来，那是两个随薛小莞从远京而来的人，一个叫卞正升，之前就时常照拂他，还有一个叫谢成，他也算熟悉。

“世子，让他们随你一起吧，既然善射，那便也不算屈才！”云间竹冲着唐清哲道。

“明白！多谢云大哥！”唐清哲也未推辞，抱拳点了点头。

之后他就听见，云间竹应是策马向前而去，而唐清哲则是同那二人一起偏了马头，先向北行去。

三人绕行疾驰了一路，最后来到了战场背面。

原来那处并不止有一个山丘，而是两丘相邻，中间还有一处低洼地。

想了想，唐清哲便也明白了，哥舒岩最开始没准是想引着薛小莞到这里来，而薛小莞恐是意识到了什么，最后是去往了南边躲避风雪，奈何这雪……实在是下了太久。

思及此，唐清哲也不再耽搁，同卞正升和谢成一起，往南方的山丘上而去。

越往上，厮杀声就越发清晰，到达山丘顶峰的时候，唐清哲甚至感觉脚下的土地都在因那嘶吼而震颤。

“你们能不能看见，薛将军在哪？”唐清哲一边取下背上负着的弓，一边问。

“小的找找！”卞正升立刻答。

“小的也找找！”谢成也道。

然而如今已经入夜，下方又是六七万人在交战，何时才能在人海之中寻到薛小莞？

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动静，唐清哲的心也越发有些急躁起来。

就在这时，他不知为何，突然将头偏向了一个方向。

下一瞬，他便从腰间箭袋中取了箭，搭在了弓上，弓弦拉紧，一如满月。

他总觉得，他听到了薛小莞的呼喝。

且她似是有危险。

一旁的卞正升和谢成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向着他面朝的方向望去，而后卞正升一惊：“那好像真是薛将军！”

“她、她怎的会被一群敌人围在中间，旁边一个友军也没有！”谢成也高呼。

可唐清哲目之所及，却是一片黑暗，冲着那方向而去的箭，会不会……

他此刻多么希望自己双目可以视物，就算没有冲入战场厮杀，好歹也能在此处以箭射敌。

可他不能。

唐清哲的手，颤抖了起来。

就在他犹豫着，想将弓转向别处时，一旁的卞正升大喊：“糟了，将军她——”

下一瞬，箭矢从唐清哲的弓弦上猛地射出。

他在一片黑暗中，悬着心，等待着箭射中什么、亦或是落入雪中的声音。

而一旁卞正升的声音还未落下，唐清哲就看到，箭矢破空飞速而去，擦过了薛小莞的鬓发，一个敌军本正执矛向着薛小莞刺去，而箭直直射入了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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