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高尚远带孟姬去请万福早膳，万福并没有起来。

好些小太监来来回回在廊下伺候。

高尚远问道：“小公公，总管可起来了？”

小太监道：“万公公病了。”

高尚远心中一喜，拉着小太监：“总管昨日还好好的，怎的突然病了？”

“说是水土不服，起来就觉得没力气，肚子饿又不想用膳。”小太监道，“我正打算给大人送信，请大人为总管请大夫呢。”

高尚远忙道：“我亲自去请。”

孟姬塞银子给小太监道：“公公好好陪总管说话，大夫的事情交给老爷。”

“熬药也交给我。”高尚远拍胸脯。

小太监道：“大人有心了。”

高尚远请了大夫过来，小心翼翼来到万福跟前，孟姬跟着伺候。

万福脸色发白，躺着出虚汗：“不中用了。”

“总管是为民操劳，累出的病。”高尚远道，“我们看了谁不心里佩服。”

万福点头：“让大夫过来看看。”

那大夫过来，为万福诊断：“大人是累到了，平日又有虚症，两下结合才病倒的，我开两幅汤药，大人先用着。”

万福点头：“去吧。”

高尚远扶万福躺下道：“总管想吃什么只管说，下官就是上天下海也给总管弄来。”

万福道：“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太多人伺候，太闹腾，倒是想静静听昨日那小曲解闷。”

这个好办。

孟姬忙出去叫徐午：“你给总管唱几支曲子。”

徐午面无

表情：“五百两一首，先交银子再唱，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孟姬又是一阵气恼，给了徐午五千两道：“给你。”

回头还怕收拾不了一个丫鬟。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先存你这里。

徐午收了银票，来到万福窗下，不卑不亢行了礼，坐得远远的开始唱曲。

万福眯着眼睛听着，手指打节拍。  

徐午先还是唱小曲儿，后来唱得就哀怨起来，低声如泣如诉。

万福叫徐午过来说话：“听你唱歌似乎有心事？哟，还有个小孩子。”

徐午道：“这是我小妹妹，我们形影不离。”

万福嗯了一声道：“你唱得不错，尤其是身世那一段，你是府上的奴婢？”

“比奴婢还要惨。”徐午笑笑道，“别人的父母将儿女卖做奴婢，我爹娘将我卖了当妓女。”

叮……3个银币。

徐未晚一愣：姐姐说的是真的！

徐未晚从未听徐午说过身世，唯独听过的是负心郎，没想到还有吸血父母。

万福笑道：“这是为何？”

“我有个哥哥，哥哥成亲需要银子，我爹娘将我卖给青楼，银子给我哥哥娶亲。”徐午说得风轻云淡。

叮……3个银币。

徐未晚叹气：姐姐真是命运多舛。

万福道：“后来呢？”

“后来，我哥哥生了儿子，我娘心疼孩子受苦，屡屡来青楼找我要银子。”徐午道，“她们以为我抬手就是银子呢？其实我最窘迫的时候，连衣裳都当了。”

“你怎么到的

高府？”

“再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公子，他对我很好，他最喜欢听的歌就是蝶恋花，我在月光下弹古筝为他唱，他满脸宠爱，我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

叮……3个银币。

“接下来呢？”

“他要替我赎身，我本来开开心心打算嫁过去，谁知他暗里和我最好的姐妹勾搭上了，他亲口对我说也要替她赎身。”徐午嘴角冷笑，”我万念俱灰，走投无路……”

叮……5个银子。

万福：“你走投无路所以来到高府？”

徐午笑笑不说话，笑容里尽是心酸。

徐未晚心道：姐姐走投无路，只能跳楼自尽，谁知重生了。

没想到姐姐身世如此凄惨，徐未晚拉了拉徐午的手安慰她。

“怪不得歌儿这么好听。”万福哈哈大笑道，“不错，父母兄嫂都不是人，爱人是个王八蛋，闺中好友背后插刀，看到你这么受苦，我心里舒坦了许多。”

叮……5个银币。

万福转向徐未晚：“你这么小，跟着她讨生活，必定也有一段不堪的过往吧？”

喜欢听虐是吧？

徐未晚道：“我刚出生，母亲就难产了，爹和隔壁寡妇好了，后来爹生病死了，我跟着寡妇过日子，后来寡妇又和隔壁好了，不久寡妇又死了……”

万福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你跟着隔壁？隔壁那人又死了？”

“隔壁那人说要进宫当太监，丢下我走了。”徐未晚道，“我只能跟着姐姐。”

万福道：

“那人叫什么？如今可在宫里？”

徐未晚睁大眼睛道：“不知道呀，或许混得人模狗样的吧。”

万福心旷神怡：“不错不错。”

连水土不服都觉得好了些。

徐午忍着笑，忍到出门才点了一下徐未晚的额头道：“小妮子骂万福，也不怕他听出来。”

徐未晚笑道：“我年纪小，他不会怀疑我的。”

“也就是你年纪小，你换个别人试试。万福哪有听不出来的。”

高尚远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药，手腕还绑着一块白布，上面隐约有血迹。

孟姬跟在他身后。

夫妻两人没带丫鬟，徐午低声道：“这两人要亲自拍马屁了，连个伺候的都没带。”

孟姬见徐午姐妹，蹙眉道：“总管让你唱歌，你怎么不唱了？”

“总不能时刻唱吧。”徐午道，“总管让我休息片刻，等他用了汤药我再唱。”

高尚远吩咐道：“不许走远了，要随叫随到。”

徐午巴不得，拉着徐未晚在附近听好戏。

只见高尚远亲自进去：“总管喝药了。”

“这些小事让小太监做就是。”万福道，“你好歹是一方大员，做这个不像。”

高尚远忙道：“小公公年轻，难免照顾不到，我巴不得贴身照顾总管才好。”

孟姬也道：“总管，药得趁热吃呢。”

万福喝了下去。

孟姬端梅子给万福：“药苦，总管润润。”

“苦还罢了，怎么有股腥味。”万福道，“你的手怎么了？”

高尚远遮住伤

口笑道：“没什么。”

孟姬擦泪道：“老爷，明明……”

“别说话。”高尚远道，“一点小事别让总管费心。”

孟姬不说话了。

万福更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老实说。”

“我们老爷说，有种割股疗法极好，只不过要用诚信诚意的人的血肉入药，老爷他割了自己的肉，当药引子熬药。”

万福顿时感动了：“你割了自己的血肉？”

高尚远道：“为了总管，下官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点算什么。”

万福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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