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明再次到了物资局。

周运东没有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

“这事已经有人办了，隋局长说下次安排。”

领导们说下次，基本上就是没有下次的意思。

周子明有些着急。

“三哥，你问没问他们价钱？”

蔬菜供应，里边猫腻很多。

成本，运输，各个关节疏通用的好处，自己还要挣的利润，林林总总，钱不少呢。

周运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回的买卖，你本来打算多少钱做？”

如今黑市的菜价，平均在三毛五左右。

周子明思忖几息，咬牙道：“要是我供货，可以低到四毛。”

往年他一斤菜，至少要加二毛五的利润。

可眼下生意还没到手，只能先用低价策略把这供货的营生抢过来，等生意到手之后，再在数量上做文章。

利润也不会比往常少。

周运东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

上次随敬勉远低于市价弄来了粮食，证明这人门路很广，不好应付。

蔬菜的价格，他也压得很低。

“隋局长找到的供应商，菜价和黑市一样，三毛五。”

三毛五？

那还挣个屁钱啊！

周子明的额间，拧了个大疙瘩。

“三哥，这么低的价钱，他们能收到货？”

每年这会儿要一次性调拨几万斤的蔬菜，他要省里乡下来回折腾一个多月才能把菜凑齐。

他虽是周家旁支，但别人都要给本家面子，他才有这样的实力和资本大量收菜。

他真不相信，还有人能和他一样。

周运东挑眉。

“惯常的操作流程你是知道的，菜要先送一点去单位食堂，你不是和那些人都很熟吗？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对啊！

周子明立时打起精神来。

他可以去食堂打听打听，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这么便宜送菜，保不齐送过去的都是些烂菜叶子。

他正好以此为把柄，让那帮人把生意让给他。

或者，两方合作，大家有钱一起挣，也不是不可以。

周子明辞别周运东，兴冲冲地到了运输队。

这边管理食堂的大师傅姓吴，和周子明是姻亲，他得叫声姐夫。

周子明将人喊了出来。

马上就到晚饭时间，食堂正是忙碌的时候。

吴大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问道：“子明，你怎么来了，有事？”

“姐夫，”周子明朝厨房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年中搞福利的蔬菜，是不是有人送过来让你们检查了？”

“试菜啊，有的。”

吴大伟道：“我正还纳闷呢，这回的营生咋不是你做？”

往年由周子明负责这事，他也能得不少油水。

“我这不是来了嘛，姐夫，那菜怎么样？”

“哎呦！说起这个，主任这回可是满意的不得了。”

周子明皱眉。

“你说的是戴主任？他怎么还管食堂的事了？”

“嗐，我们车队之前不是出过事吗？”

吴大伟朝周遭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才继续道：“有人在食堂里动手脚，现在队里盯得紧，戴主任没事就来食堂这边溜达。”

他又叹气道：“我们天天烦死了，但也没办法，安全第一。”

领导三不五时地过来视察，抽烟闲聊的时间都没有了。

周子明对他表示同情。

“你说戴主任满意，是指那菜很不错？”

“对啊！”

提到送过来的蔬菜，吴大伟的一双小眼睛都明亮了几分。

这回送来的油菜叶片饱满、青翠欲滴，西红柿表皮光滑、个大匀称，就连茄子也品相突出，没有一点凹陷和斑点，堪称完美。

厨房里的大师傅们左看右看，都不舍得下手切菜了。

这两天他们才刚习惯一点。

“真有这么好？”

周子明不大相信。

这样品质的蔬菜，三毛五都不一定收得到，更别说这么低的价钱卖出去了。

吴大伟拧眉，“我还能骗你不成？”

周子明回过神，连忙解释，“姐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吃惊了。”

吴大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正好，旁边有人经过。

吴大伟扯了下周子明，示意他看过去。

“那个，看到没有？那是连副队长。”

吴大伟朝不远处的连崇山努了努下巴，“上回就是他负责拉粮，这回的蔬菜运输也归他管。”

他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

“领导们专门指定的。”

运输队专管拉运货物，以前他给机关单位送菜，也需要运输队的车辆帮忙。

周子明盯着连崇山一眨不眨，直到他进了食堂。

“还有没有别的司机和他一起？”

吴大伟说连崇山新来没多久，他也不太熟悉。

周子明就想找个熟悉连崇山的司机打听消息。

“这我就不知道了。”吴大伟沉吟道：“估计没有吧，反正我没见过，每次都是连副队长自己来。”

周子明思量了一会儿，对吴大伟道：“姐夫，麻烦你了啊，你先回去，我晚点再来找你。”

“行，有事你就和我说。”

周子明再次道谢，目送吴大伟离开。

他把手里的皮包夹到咯吱窝里，点燃一根烟，慢慢往回走。

天色擦黑的时候，周子明到了巷子口。

门口蹲着几个人。

周子明转身就走。

“哎哎，去哪儿啊？你家在这儿呢！怎么，家都不要了？”

男人嬉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子明深吸一口气，挤出笑脸，回过身。

“呀，肖哥啊，看我这眼神！”

叫肖哥的男人对周子明招了招手，他吸着气走了过去。

肖哥的一只胳膊，搭上了周子明的肩头。

“老弟，你是见了哥几个不想搭理吗？”

“没有啊。”

周子明浑身僵硬，勉强笑道：“我是走到这边才想起来，我媳妇让我买的东西我给忘了，我打算去供销社看看呢。”

“是吗？”

男人嘻嘻笑道：“要不要哥几个陪你去啊？”

“不用，不用，肖哥太客气了。”

“呵呵，”肖哥不阴不阳地笑了两声，“你知道哥哥对你客气就好。”

肖哥的半边身体都压在周子明身上，嬉笑着问道：“欠哥哥的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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