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阿鸢？还是那个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的阿鸢？或者说，你到底还有什么自信觉得，你对我做了这么多事之后，我还会因为这句话而动容？”

赵轻策一时愕然，不知所以。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只是想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从没有一刻还想着求生。

“还是......”沈鸢突然俯身，“你以为我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不是。”赵轻策心中却揪成一团，连眨眼都是疼的，像一条被掐住七寸的蛇，语无伦次，“……我说的是实话……我爱……你……”

一串泪顺着他的脸颊颊急速滑下，等来却是沈鸢的满目鄙夷。

“阿鸢，我是嫉妒心作祟，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我虽不知何时喜欢上你的……”赵轻策的气数将近，声音越来越低，“或许，流沙之中，与你相见的第一眼……或许，我深陷困局，你将我救出之时……又或许，你骑着烈马对我回身一笑……或者仅是因为当年你那一句‘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可是，当我看到有人给你写了那封信的时候，我的全身像被虫子吸干了血，我像是发疯的野兽，我绝不允许有那么一丝可能，有人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所以我要杀掉所有你亲近的人，我那时候就像发疯一样地控制不住自己……”

“你就是个疯子，”沈鸢平静地看着他，对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屑一顾，“你早该下地狱！”  

从沈鸢口中吐出的话语字字锥心，而赵轻策却一点也不怨她，他知道，便是他死一百次，也不足以补偿她半分。

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赵轻策慢慢地闭上了眼。

其实，能死在她的手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解脱了他这近半辈子的痛苦和悔恨。

沈鸢亲眼看着赵轻策断了气，那一刻，她不知道曾经在自己的脑子里幻想了多少次，但是当真正实现的这一刻，她却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个死人。

她觉得，或许她该去死了，所有的一切她都做完了。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节后大年初一的早晨，街市上一片喜气，商铺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到处都是出门游玩的人。

高高的城楼上，沈大雁远远看过了城外站着的那位红衣女子，被人押着。

沈大雁身旁的沈夫人焦急道：“虽已进了新年，风却还冷着。如此一位女子，站在风沙之中，还被人押着，该多冷啊。”

不过那女子的心情似乎并不受这冷风的影响，眉目清远，意态萧疏，比起天上高挂的溶溶月，反倒像是柳絮池塘里飘着的淡淡风。

沈大雁带着两支哨兵走近了，瞅了瞅，不由道：“今儿个一大早起来就听说沈淮昨晚碰到了个姑娘，训了好一顿，哭得惨兮兮的，是你吧？他怎么欺负你了，你和我说说。”

沈夫人回眸看了沈大雁一眼，道：“沈淮那性子偏僻些，爱跟人较真，欺负倒是不至于。”

沈夫人热情招呼道：“要不要去营帐内喝口热茶？小脸都冻得通红，好好的孩子，你瞧瞧。”

沈鸢摆摆手：“不用了。谢谢沈将军和沈夫人。”

语毕，沈鸢道别，回身，快步走向风沙之中了。

沈夫人心中涌起了一阵奇怪的感觉。

她看向沈将军：“怎么感觉那小姑娘眼里有泪呢？”

沈将军想了想，“风沙太大，迷了眼吧。来，夫人，我们也快些回府吧。”

......

“欢迎，沈姑娘。阁主大人在里面等你。”一个有礼的侍从道。

沈鸢笨拙地跟着她进入了树林深处。

她知道这是多么不对劲，但她的身体却无法停止。

她大概能猜到这位想要见她的日月阁阁主是哪位。

漫长的时间之后，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但沈鸢觉得，他有可能不想见她。但沈鸢不在意。

那位侍从推开了门，沈鸢觉得那个人肯定在门的另一边，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大人，她来了。”

没有回应。但侍从一言不发，只是推开门示意她进来。

“请进。”

沈鸢的脚踏了进去。

她还有机会转身逃离，但她没有。

沈鸢的身体刚刚完全进入，她便听到身后的门关上了。

房间里的男子半躺在扶手椅上，修长的黑衣披在椅背上。

当他看到她走进办公室时，毫无表情的面上似乎多了些气色。

“你来得比我预料得要早。怎么，就这么把家人丢在一边，只为了找我?”萧行云笑了笑。

沈鸢站在门前的位置，一动不动。

“还是说你是来杀我的?那也不错。”萧行云又说了一句。

“.......为什么?”沈鸢开口了。

她的问题让萧行云挑起了眉毛。

“什么?”

沈鸢知道，赵轻策已经死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大目的已经完成了。她刚刚见到了她的父母，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平安，幸福，至少在这个时空里，她的家人们还好好地活着，这件事让她感到无比开心。她不需要去打碎这一切，因为她这一世有自己的身份，她不再是沈家的沈鸢，自然也没有任何理由还盘旋在沈家附近。

只是，她这辈子还有一件事完全没有搞定，她不明白，她要问问眼前这个男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抓住我，折磨我，满意了然后再离开?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还要见我!”沈鸢抽泣着，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空虚。起初，她以为，离开他会让她如释重负，可是现在见到他了，她却感觉她也许根本一点都没放下。

“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你开心?”萧行云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她的问题。

他用手指捋了捋头发，“如果我说玩弄你很有趣，你会讨厌我吗?”

沈鸢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怒火十分显著。

“我就是欺骗你的坏人。我抓了你，将你锁在我身边，将你毁得如此彻底，逼迫你完全沉迷于只有我的世界。然后，我玩够了，将你像个破娃娃一样扔掉了。  ”萧行云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覆盖了她娇小的身躯。

“你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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