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管教丫鬟是府上的内务，不用经过刑部。”苏度和素巧在那沉默不语，黄娘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苏度笑了笑：“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若贵府出了什么人命，即便是主人责罚，也该去报官才是。”张青已经高声说着。素巧晓得到了这个时候，再拖延已经不行了，于是素巧笑了：“说的是，既然如此，就请苏大人进去里面审一审。”

说完，素巧就对苏度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素巧如此客气，苏度也就对素巧道：“夫人是府内主人，夫人先请。”

素巧也就没有再客气，带着人走进院子，这院子已经破败了，屋门紧紧闭着，两个婆子正站在屋门口，瞧见素巧进来，二人急忙对素巧行礼：“见过夫人。”

“把门打开。”说话的不是黄娘子，而是跟着进来的苏度，两个婆子愣了一下，黄娘子已经道：“打开门吧。”

婆子应是，这才上前把门打开，门刚打开，那个丫鬟就扑出来，紧紧拉住素巧的裙子：“夫人，夫人，这事儿，是姨娘吩咐的。”

“姨娘吩咐你买打胎的药？”素巧见这屋子还算干净，黄娘子已经搬过一张椅子过来，素巧也就坐在椅子上，轻声询问。

张青虽跟着苏度走进屋子，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看向那丫鬟。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和那小厮在那厮混的人。

张青觉得，自己似乎快要触摸到事情

真相了，但却没有证据，于是张青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用心倾听。

“夫人，到了今日，我也就把实话说了。”丫鬟的脸是肿的，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平常那么整洁，想来在素巧没有到之前，很是吃了一点苦头。

此时丫鬟抬头，眼中全是决然：“夫人，姨娘肚中怀的，并不是国公爷的孩子。”

屋内众人都一惊，素巧却依旧坐在那里，仿佛一点也不意外。这是一个圈套，从丫鬟被发现，到现在丫鬟说出这番话，都是一个圈套。

而设下这个圈套的人，就是在苏姨娘的肚子上，那人不愿意苏姨娘生下孩子，尽管这孩子是男是女都未知，一旦是个男孩，也就意味着国公府无需再从族内择立嗣子，而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个国公府，到底藏了多少秘密。素巧心中叹了一声，看向丫鬟的神色却和平常一样。

“你当随便说几句，我就信了？”素巧这句话也在丫鬟意料之中，她对素巧磕了一个头：“夫人定是不信，还请夫人把苏姨娘请来，奴婢可以和她当面对质。”

素巧觉得手心里面开始冒汗，这样的圈套，设立之人只怕早就想得清楚明白，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甚至，素巧看着这丫鬟，也许，这丫鬟已经存了死志，能让一个丫鬟豁出命来完成这个圈套，必定是设立圈套的人手上握有什么把柄。

“黄娘子。”素巧盯着那丫鬟过了半响

，却唤了一声黄娘子，黄娘子走上前：“夫人有什么吩咐。”

“这府内的下人，每一个你都认得吗？”这话似乎不该在这个时候问出，但黄娘子执掌家务久了，不假思索地说：“每一个都认得。”

“那每一个下人的身份来历，你都晓得吗？”素巧又是这么一句，黄娘子这下笑着摇头：“也只有一些要紧人的身份来历才晓得，至于那些不要紧的人，入府时候，他们的身份来历都查得清清楚楚。”

“这丫鬟既然是服侍姨娘们的，也算是个要紧人了。她是什么时候入府的？”素巧并没有给出第二个选择，这让黄娘子心中称奇，但黄娘子还是恭敬地道：“她是十年前入府的，她的父亲是府上的佃农，那年家里歉收，就求了庄子上的管事，把女儿送进府，好求一口饭吃。”

对佃农来说，让女儿进国公府做个丫鬟，是个好去处。能得到一笔身价银子，让全家都过上些时日，每个月的月钱，也能攒下来，周济家中。

“你着人去这丫鬟的家里，瞧瞧她爹娘兄弟可都还在家中。”素巧这么吩咐了一句，就听到地上的丫鬟声音凄厉地叫了一声：“夫人。”

这一声叫出来，素巧就晓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丫鬟的爹娘兄弟，被人捏在了手中。甚至那人可能还会告诉丫鬟，只要丫鬟豁出这条命，她的家人会得到丰厚的报酬，国公府也会为了掩

盖多赏些银子。

百来两银子，对国公府的主人来说并不算多，但对外头的佃农来说，足以买上几亩田，结结实实盖上一所庄房，剩下的银子还能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百来两银子，能换来这样的前程，足以让丫鬟动心。自然，人人只有命一条，只怕那人还握住了丫鬟一家子的命脉。

此时，素巧看着丫鬟，语气也变得冷然：“你要晓得，人人都只得一条命。”

“我晓得。”丫鬟似乎被这句话击倒，已经跪伏在地上。

素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看好她，不要让她出一点事。”

婆子们急忙应是，素巧就往外面走去，丫鬟对着素巧的背影，又叫了一声夫人。素巧回头，和丫鬟四目相视。

丫鬟眼中神色复杂，但丫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素巧轻声道：“夫人，您这样的尊贵人，不晓得我们这样的人，要活下来，太难了。”

素巧不由轻声叹气，既然这丫鬟这样说，那也就证明，她不会说出背后的人是谁。

素巧没有再说话，径自往外走去。丫鬟看着素巧的背影，心一点点往下沉，如果到了自己家，那很快就能发生，全家都被人威胁，可是夫人她，也救不了自己。

“怎么，你在这里受苦，你的情郎却没有来救你。”一声戏谑的问话打断了丫鬟的思索，丫鬟抬头看向说话的张青，神色微微变了变，但丫鬟还是咬紧牙

关，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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