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候，喜儿已经挑起帘子，素巧走了进去，看见宋珍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素巧见宋珍眉头紧皱，不由伸手想把她的眉头给抚平。宋珍已经睁开眼看着她。

“我吵醒你了？”素巧声音温柔，宋珍摇头：“我就是，睡得不够踏实。母亲，他们既然能使计杀了苏姨娘肚内的孩子，那我们呢，他们会不会，也要了我们的命？”

素巧的心陡地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宋珍会直接问出这样的话。会不会要了自己的命？若不是宋珍问出来，素巧还真想不到这点。

会吗？还是不会？素巧自己在心中问自己，但看着宋珍的眼，素巧只能伸手轻轻地点一下宋珍的额头：“这些事儿，不用你自己去想。”

“那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父亲的血脉。”宋珍却再也睡不着了，在那认真地说。

素巧唇边现出一抹笑，接着宋珍就继续道：“他们要争产，也是人之常情，但怎能这样，对还没出世的孩子下手。”

宋珍虽知道人心险恶，但她心中还满是善良，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素巧轻轻地拍了拍她：“这些事儿，你都不要去想。”

“我不能不去想。”宋珍十分坦然地说着。他们能对一个肚内的胎儿出手，自然也就不会顾忌，现在是素巧和宋珍还没有碍到他们的事，如果碍到了他们的事了，那他们自然也会毫无顾忌地，除掉宋珍和素巧。

“

夫人，黄娘子来了。”喜儿的声音响起，接着黄娘子就走了进来，瞧见宋珍在这里，黄娘子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但黄娘子很快就对素巧道：“夫人，大老爷那边遣人来说，既然苏姨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明日，就该请上族内的人，合计为国公爷立嗣。”

素巧不由冷笑一声，而宋珍已经啊了一声，接着宋珍就叹气：“果真如此。”

“姑娘，这些事儿，您不用放在心上。”黄娘子安抚着宋珍，宋珍却笑了：“黄娘子，你不用把我当做一个孩子，我在市井之中，也是见过一些人家为了钱财，手段百出的。”

“明儿要立嗣子，那就让姑娘跟着去。”素巧心念一转，张口就这样吩咐。黄娘子愣了一下，但很快黄娘子就应是。

“我们也该好好地瞧瞧，这族内，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了。”素巧一旦下定决心，连声音都带着冷然。这会儿，像是蒙在上面的一层面纱，终于被掀起了一角，那些温情脉脉背后，也许掩藏着的，是能杀人的刀。

宋珍看向素巧，这个时候，宋珍再次确定，在这个府内，能护住自己的，只有素巧。其余的人，都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

也许，黄娘子还能算半个，但黄娘子的身份，毕竟是下人，是下人，就有许多的事儿不好开口。

这一夜，宋家族内，不晓得多少人彻夜难眠，有人是十分兴奋，而有人呢，是在思前想

后，总要打点周到。

不管是什么样的思绪，这一晚总是熬到天亮，素巧做起身的时候，喜儿掀起帘子想服侍她，却惊讶地叫了一声。

素巧晓得自己这会儿一定十分难看，眼皮浮肿甚至不像一个人。但素巧却对喜儿道：“没什么好叫的。快些服侍我梳洗。”

“我还记得刚见到夫人的时候，夫人那时候刚刚换上了嫁衣，又妆点了，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喜儿定了定心，开口说的，还是奉承话。

素巧当然晓得自己的容貌如何，那是一张能勾魂摄魄的容颜，甚至，大伯和大伯母看在自己生得越来越好的时候，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了转变。

只可惜这样的转变没有多久，大伯和大伯母就又恢复了原先态度。这次上京，素巧才晓得缘由何在，大伯写信给自己的父亲，说自己生得相貌出众，言外之意，可以攀上一门好亲事。

谁知父亲却写信回来，说娶妻娶德，容貌出众在这样人家，算是十分招摇，让大伯熄了这颗心。

父亲对素巧说这番话的时候，自然也是要素巧晓得，官家女子，不该以容貌为傲。但素巧却在两天之后，听到李氏夸赞自己的异母妹妹生得十分出色。还说，虽说娶妻娶德，但谁也不愿意娶个嫫母回家。

而父亲却在一边迎合，那时候素巧就知道，父亲对自己，是没有任何好感的。若不是正好宋安丧了妻，父亲想到结这门亲，

那自己这会儿，是在尼姑庵中。

因此素巧并没有对喜儿说什么，只淡淡地道：“那些，都过去了。”

“夫人，大老爷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婆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素巧伸手去整理下头发。还在孝期，除了一根银簪没有别的首饰，而银簪也只是确保头发不要太乱。

“走吧。”素巧站起身，宋珍也走了过来，二人带着人走出了屋子，宋珍看到外面的阳光，不由轻声道：“从回到京城到这会儿，我总觉得，我们在不断地，和人周旋。甚至这个府邸，我都不晓得长什么样。”

每日就是灵堂，自己屋子，偶尔还会被引见去见那些宋珍在市井之中见都见不到的人物，听她们说些言不由衷的客气话。

这样的日子，就是荣华富贵，就是人人都向往的好日子吗？宋珍却不那么觉得，也许，有娘在身边又不缺吃穿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素巧听到宋珍的话，也淡淡笑了笑，这座府邸，如此富丽堂皇，如此让人向往，但到底藏了多少龌龊，素巧想，没有人知道。

一群人走到前面，这回，宋大老爷并没有在灵堂等着，毕竟择立嗣子，难免会吵架，在灵前起了争执传出去不好听，而是选在了宋安昔日的书房。

宋安是个非常会享受的人，书房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面，院子里面遍植名贵花卉，一年四季都花开不断。上面的三间书房，陈设齐备，

两边的厢房住了服侍宋安的小厮。后面的屋子，是宋安安置清唱小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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