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轻咳一声，那姑娘急忙收起那丝嘲讽。女先生把她们的神色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叹气，这些高门大户，表面上一团和气，但这私底下，还不晓得闹出些什么事儿呢，罢了罢了，都是些小孩子，好好地教就是。

宋珍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她学得很认真，先生讲的，有些是娘已经教过给宋珍的，有些是宋珍所不知道的。等到歇息下来吃点心，各人的丫鬟就走进来，服侍自己的主人洗手，洗手完后再喝茶吃点心。

五姑娘的嫡出姐姐排行第四，见状就对五姑娘笑着道：“今儿是祖母身边的丫鬟送你过来，想来你的丫鬟没有来，不如让我的丫鬟服侍你。”

这在别人听来是句友爱妹妹的话，五姑娘的面上已经显出一些惶恐，而四姑娘的丫鬟已经端着水盆过来：“姑娘，我服侍您洗手。”说着这丫鬟就把五姑娘的手强拉过去。

“住手！”宋珍离得近，见那水还冒着烟，竟然是盆没有兑冷水的热水，忙喊了一声。

“怎么，表姐不许我的丫鬟服侍？”四姑娘心中有气，就要对宋珍发出来。

“太夫人命我来服侍五姑娘。”说话间，方才送五姑娘过来的那个丫鬟已经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手上端着一盆热水。

这丫鬟接过五姑娘的手，就服侍她洗手，语气还十分柔和：“下人们有时候想不到，没有把水准备好，虽是

小事，但若伤了姑娘的手，就是大事。你下去，寻王婶婶，去领罚吧。”

虽然都是丫鬟，但跟在吴太夫人身边的和跟在姑娘身边的丫鬟那是不一样的，四姑娘的丫鬟神色顿时变了，看向四姑娘：“姑娘，还求救一救我。”

“姐姐，我这丫鬟不过是偶尔犯错，不如就免罚吧。”四姑娘的话让吴太夫人的丫鬟笑了：“姑娘这话，说得确实没错。”

听到没错两个字，四姑娘的面上刚露出笑容，吴太夫人的丫鬟就缓缓地道：“不过呢，姑娘既然能为丫鬟求情，足以见的是个重情的人，一个重情的人，自然是会友爱姐妹的。”

这几句话不轻不重，说得四姑娘面上通红，四姑娘的丫鬟已经跪下：“多谢姑娘为我求情，我还是去领罚吧。”

这回四姑娘没有阻拦，眼圈却红了，她也不笨，自然晓得这一切都是吴太夫人的安排，可是一个庶出妹妹，为何自己也要友爱。

宋珍虽在一边喝茶，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在肚内笑了一声，而五姑娘已经洗好手，乖乖地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四姑娘看到妹妹这样，只能气呼呼地坐在另一边，也只有她们这些庶出，和她们亲生的姨娘学了些争宠的狐媚子手段，才让自己今儿丢了一个大脸。

在吴府用晚饭的时候，倒没有像前一日那样，几位姑娘都安分守己沉默用饭，用完饭宋珍又坐了会儿也就告辞回去。

上了马车，宋珍不由打了个哈欠，春花已经笑着道：“姑娘学这些想是累极了，这一上车就打哈欠。”

“我们国公府内只有那么几个人，平常也瞧不出那些争斗，今儿倒是开眼了。”宋珍的话让秋月笑了：“姑娘您放心，您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吴府定不会对你怎样。”

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宋珍只是笑了笑，这个世上，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能不因自己的身份而对自己好了。

车到国公府，宋珍见到素巧，不免要对素巧说一说今儿在吴府听到见到的。

“你瞧，规矩是规矩，可人心，怎能被规矩摆布。”素巧听宋珍说完只说了这么一句，宋珍的眉皱起：“可我觉得吴二太太所做的，不过是人之常情。”

“那错的也是男子而不是那些妾，更不是那些庶出的孩子。”宋珍从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不由看向素巧，素巧已经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方才不是闹着困了，睡吧。”

“为什么错的是男子？”宋珍还是很执着地问，素巧轻叹一声：“做男子的，有了妻子，就该珍爱妻子，爱护他们的孩子，而不是因各种原因，去纳妾，再生下一些庶出子女，让妻妾不合，也让这些孩子彼此之间，互相看不惯。”

宋珍的眉皱得很紧：“这么说，男子不纳妾就好了。”

“是啊，男子不纳妾就好了，可是这世上，能做到这样的人并不多。”素巧的话

中带有叹息，和丈夫新婚燕尔的时候，丈夫曾经说过，说有素巧一个就够了，但誓言，大概也就是听听就算了，毕竟丈夫也曾说过，等以后高中，就要买上几个丫鬟来伺候素巧，让素巧不再烦扰家务，至于这妾，不纳妾可是有宠婢也算不上什么稀奇。

素巧收起思绪，低头看向宋珍，见宋珍已经趴在那里睡着了。素巧把宋珍挪到枕上，来寻父亲，其实是向安安静静地活着，不愿意再嫁。而不愿意再嫁，不是为了守节，而是不愿意沾到那些纷扰。

但父亲，却给了素巧另一条路，让素巧不得不沾上这么多的烦扰，让素巧再也露不出那甜甜的笑。

没意思啊，素巧又想到这三个字，却吹灭了灯，躺下睡觉，总要等到这些纷扰都被处理了，才好去求得自己的安稳。

宋珍之后每天都去吴府上学，而苏度那边也传来消息，会在两天后，让十一老爷和十一太太夫妻见一面。

“苏大人的意思，是向那天请夫人您也去。”黄娘子站在素巧跟前，小心回着。素巧哦了一声：“怎么我也要去。”

“苏大人说，夫人您口齿伶俐，而且女子，确实更注重自己的孩子。”黄娘子看着素巧，苏度说话时候的神情又出现在黄娘子跟前，苏度显得很不自然，甚至于，苏度似乎是努力地找理由。

按说不该是这样，黄娘子收起思绪，对素巧道：“夫人若不愿意去，

那就去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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