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死，万氏都没有盼到自己的父亲。到死，万氏都不知道，父亲已经别娶，到死，万氏都不晓得，在父亲的履历上，那时候的万氏已经是个死人。

死在邝大人娶李氏的三个月前，从那时候起，在邝大人的家信里面，家乡再也没有万氏的名字，毕竟她已经是个死人，从履历上死去，到被埋在邝家的祖坟里面，足足过了四年三个月。

邝大人听到素巧提起万氏，神色顿时变了，接着邝大人就道：“你幼年母亲去世，无人教导，我不怪你。”

“你竟然以为，我这是乞求你的怜悯？”素巧不可思议地看着邝大人，接着素巧就笑着摇头：“我只想告诉你，我娘没有怨过你，也没有怪过你，但我不是我娘，我会怨，我会怪，我会为我娘，讨个公道。”

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众人，万家的出身只是素巧的第一步，之后，素巧会慢慢地，一步步地为万氏讨一个公道。素巧要的，是邝大人的身败名裂。

看着素巧眼中的怒火，邝大人不知为什么心里面抖了一下，接着邝大人就摇头：“你啊，你啊，我并没有欠你娘的。”

“这是您说的，您要记住今日说的话。”说完，素巧就高声喊道：“来人，送客。”

这个院子就这么大一点，要送客也很轻易，吴管事已经站到邝大人身后：“请。”

“素巧，你别忘记，你是我的女儿，我和你，一荣俱荣一损俱

损！”邝大人晓得今日的目的不能达到，只丢下这么一句，就甩袖离开。

素巧觉得心里有什么闷闷地疼，但素巧强忍住了，只是往屋里走去。刚走出两步，万老太太就扶住了素巧的手：“我后悔了。”

素巧抬头看见万老太太那满眼的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外祖母，不要伤心。”

“我后悔了，我怎能把女儿，嫁给了这样的人。”万老太太泪落得越发急了。荣耀、富贵，现在看来都是虚的，哪里比得上女儿的笑语？哪里比得上一家子的团圆。

“会有报应的。”素巧只说了这么一句。万老太太擦掉眼泪：“我等着他的报应。”

等着他的报应，等着他有一天，身败名裂。素巧看着远方，邝大人总以为自己和他一样，为了权势地位，就能昧了良心做事，可是邝大人不晓得的是，素巧从来都是一无所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用什么能威胁住她呢？

邝大人在轿子里面坐着，不由长叹一声，后悔吗？不，邝大人到现在都没有后悔娶了李氏，毕竟娶了李氏就得到了助力，仕途也还算顺利。当初，不娶万氏就好了，接着邝大人苦笑一声，但不娶万氏，又怎能在那里扎下根来呢？不扎下根，又怎能闯出名声，进而入京谋职呢？

当初，在接到家里的消息，说万氏死了，就该暗示自己的兄长，想办法把素巧也给磨死。只是那时候，邝大人想着一

个女儿，以后也就是嫁出去，只要不嫁到京城里来，能翻起什么样的风浪？

毕竟儿子还能科举，还能入仕，还能成为芒刺在背。当年的一点慈心，到了现在，就成了自己的拦路虎了。

邝大人还在长吁短叹，轿子就停下，邝大人的眉不由皱紧：“还没到驿馆。”

“大人，是推官大人要出城。”管家在轿旁说，邝大人来此是私事，因此并没有用全幅执事，只用了一乘轿子，张青虽官位低微，却是这府城内的官员，此时带着衙役，想来是要出城去办案，邝大人反要让他先走。

于是邝大人也就掀起轿帘，正好张青骑着马经过，看到轿内的邝大人，张青在马上抱拳：“没想到大人也在此处，公务繁忙，多谢大人了。”邝大人笑了笑：“还请去忙。”

说话时候，张青已经匆匆离去了。等张青带着人离去，邝大人的轿子这才继续往前走，管家走在轿边：“这周围又有私盐了，推官大人看来是要去抓私盐贩子。”

“这事儿，难道不该是通判去做？”邝大人的话让管家笑了：“大人，您忘了吗？通判大人要成亲了，这几日，正在忙着成亲的事儿呢。”

要成亲了，娶的还是周阁老的孙女，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啊，苏度以后的仕途，会别所有人都顺利，邝大人不由酸溜溜地想着，出身好，早早就中了进士，这会儿娶的还是阁老的孙女

。真是顺利得让人只能羡慕，嫉妒不能。

“这婚事也筹的差不多了。”苏世子笑着对苏度说，苏度也恭敬地道：“多谢大哥。”

“你我弟兄，说什么多谢不多谢呢。”苏世子围着洞房的屋子走了一圈，又笑着道：“这屋子，比你在侯府的屋子要小一些，不过也够住了，等以后……”

苏世子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了，伸手拍苏度的肩一下：“等以后，你回了京，若觉得在侯府的屋子小，就再给你挪几间屋子出来。”

“也不用挪来挪去。横竖以后我外任的多，衙门就是家。”苏度说完就又笑着说：“再说了，这以后，总要分家。”

苏世子是早早就盼着能在侯府当家做主，但自己的父亲还算得上年富力强，自己的母亲精明能干。虽然被册封为世子，苏世子也依旧是在父母手里讨饭陈。这会儿听到苏度主动说起分家的事儿，苏世子就笑了：“你啊，从小就比我们聪明，父亲常说，你心比我们重。”

“我和哥哥们不一样。”苏度这会儿觉得没意思极了，这几日，忙着筹备婚事，和兄长也有了很多接触，幼年时候，苏度觉得兄长无所不能，但现在苏度却觉得哥哥只是一个酒囊饭袋。

但这样的话，苏度也不敢说出口，只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我啊，很羡慕你，可以出来外任，可以看看这不一样的天地。我就不同了。”苏世子这句话还是有

几分真心，但若叫苏世子放下京城的繁华，来外面做官，苏世子又受不了，他怎能去和那些官位比侯府低的人交际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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