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杜家这会儿，很是有钱了。”素巧淡淡地问了一句，掌柜娘子笑了：“这是自然，不然杜姨娘吃的穿的，从哪里来？”接着掌柜娘子压低了声音：“还有杜姨娘生的那个儿子，动不动就往庄子上住去，都说他在庄子上……”

这背后的话，想来是不能说出口了，掌柜娘子已经笑着道：“我今儿的酒是真的多了，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说着掌柜娘子就端起酒杯：“方才万嫂子说的对，这嚼舌头的话啊，还是不要说了，我自罚一杯。”

“来，来，这会儿过年，大家都再喝一杯。”万舅母也就顺着这人的话，把酒杯高高举起，众人都端起酒杯，各自饮了一口杯中酒。

众人各自应酬了一番，等到冷盘撤下，端上热菜，吃了些，这才端上饭，用了半碗饭后，送上了点心。

掌柜娘子不由啧啧称赞：“这家里的酒席，比外面酒楼整治的还要好呢。难怪说，这大户人家，请客都不往外面去，而是在家里自己做。”

“这是我外甥女从京城里带来的一个厨子，做得不错。”万舅母也笑着说了，掌柜娘子已经有些醉了，瞧向素巧，只顾着赞叹：“果真不一样，可惜了，这样花容月貌的。”

这可惜了，花容月貌的，素巧当然晓得背后的意思是什么，不过素巧并不在意，只又笑了笑，并没有接着话。

众人也就散坐一会儿，等到外头的酒席

散了，也就各自离去。等众人都散去了，素巧才让人把杜氏叫来。

杜氏正在那收拾厨房，听到素巧叫自己，杜氏也就急匆匆地往前面来，见到杜氏，素巧先问了几句杜氏昨儿去吊唁的事儿，接着素巧才道：“我今儿在席上，怎么听说，你姑妈要娶的那房媳妇，她表哥，是在尚书府的绸缎庄上做事的。”

“这事儿我不晓得。”杜氏也吃了一惊，素巧已经缓缓地道：“也不是我把人想坏了，我总是觉得，事儿只要沾上尚书府，就不是好事。”

“您也不是把人想坏了，事儿啊，只要沾上尚书府，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杜氏也在那顺着素巧的话说。素巧点了点头：“不如这样，这几日，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就去你姑妈家帮忙，再问问你表弟，这姑娘家的情形。”

“这是娘子您吩咐我做事，我自然要去。”杜氏这样一说，素巧反而笑了：“这么说，我还要赏你了？”

“娘子要赏我，那我也只有接着。”杜氏笑吟吟地说，素巧点头：“好，等你把这事儿办好，我赏你，而且是重重赏你。”

杜氏给素巧行礼后，也就退下。万舅母等杜氏下去了才对素巧道：“这事儿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那王尚书，不是时时刻刻，都想寻个机会，让我吃个大亏吗？那我也不能只等着他来打我，我不还手啊。”素巧淡淡地说着，万舅母的眉皱起，

素巧晓得万舅母这是不赞成的意思，于是素巧拍拍万舅母的手：“舅母，您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晓得你有分寸，只是我总觉得……”万舅母迟疑了，素巧晓得万舅母要说什么，轻声道：“您是想说，我们两个起了冲突，牵连到的人必定不少。”

万舅母点头，素巧又笑了：“就知道舅母最为心善。”

“你会不会觉得，我管你管多了？”万舅母忐忑不安地问，素巧听出万舅母话中的忐忑不安，素巧摇头：“怎么会觉得您管我管多了？”

说着，素巧轻声道：“能有个人商量商量，事情该怎么做，舅母，您不晓得，我有多么地想，想要有这么一个人。”

万舅母看着素巧，不由握紧了她的手：“你啊，自己原本还该是一个孩子呢。”

而不是坐在这里，一个人算来算去，竭尽全力，想要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素巧看着万舅母，想要笑一笑，却觉得眼睛酸涩，终究，素巧还是看向外面，这样才能掩饰眼泪落下。

屋外，周乐站在那里，迟迟没有进去，李嬷嬷跟在周乐身边，想劝周乐却又不敢劝，过了很久，才听到周乐轻声叹息：“这个世上，人人都身不由己。”

李嬷嬷的唇蠕动一下，终究没有把后面的话给说出口。接着周乐就笑了：“好在，我还是幸运的。”

“姑娘！”李嬷嬷还想再说，周乐已经走进堂屋里，对素巧笑着道：“

我来瞧瞧姐姐喝了酒没有，若喝多了，就让李嬷嬷做碗醒酒汤来。”

“你姐姐啊，从来不喝酒。”万舅母面对周乐，还是有些疏离，周乐晓得万舅母的疏离从何而来，但周乐也没有让万舅母不要疏离，毕竟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

“你怎么不在那边，和她们一起玩？”素巧含笑询问，周乐已经笑了：“我觉得姐姐对我最好，所以啊，谁要对姐姐不好，那我就帮着姐姐。”

“你啊！”素巧轻轻地拍周乐一下，周乐索性伏在素巧膝上：“我和舅母不一样，舅母心善，觉得我们和尚书府争执，难免会伤及无辜，可我知道，有时候，并不是，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素巧看向周乐，周乐的声音变得很低：“我曾知道无数得罪的官员，他们的家眷，被卖做奴的，幸运的，不过是被抄了家产，却在此后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还有，”还有想一死保清白而不得的人。

周乐的话让万舅母垂下眼帘，接着万舅母笑了：“是啊，这世间，原本就是这样的。”

也许一个无心的举动，就能伤到了别人。周乐抬头看着素巧：“况且，也许，别人还是想要尚书府的庇护。”

既然想要庇护，那等到尚书府遇到事儿，被牵连也是难免的。万舅母似乎想起了什么，眼泪快要落下，却忍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万舅母才道：“是啊，你说得对。这人间，想要

过成什么样子，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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