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桩件件，会被人当做新闻，飞快地说，苏度觉得，只怕等到自己当上祖父那天，这事儿，还会被人传呢。

“确实如此。”知府长叹一声，说完就看向苏度：“苏通判，那这事儿，你看怎么处置。”

“秉公处理。”苏度这四个字听得知府一愣，接着苏度又继续道：“而且要快，这会儿就赶紧把这个写成呈文，送到省城。”

王尚书必定是会到处写信给故交，要他们出面说情的，这时候，就要快。知府看着苏度，突然笑了：“说的是，要快，要快。”说完，知府就高声道：“来人，预备笔墨。”

下人在外面应了一声，知府才对苏度道：“你昨夜连夜赶路，想来已经累了，就先请回去歇息。”

“为大人分忧解难，应该的。”苏度也说了几句客气话，也就告辞出去。

离开知府衙门的时候，苏度看着西下的太阳，原来已经在里面许多时候了。

“怎么，他答应了？”张青伸手拍了下苏度，苏度回头看着张青：“你怎么来了？”

“我在这等你啊，等你说清楚了，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吃晚饭了。”张青笑嘻嘻的，似乎什么都难不住他。

苏度笑了：“好，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昨儿的事儿，还要多谢邝娘子，我想着，要不要去登门道谢。”苏度乍然听到张青这样说，苏度不由愣了下，接着苏度就笑了：“自然该去的，昨儿我也急

匆匆就走了。”

“邝娘子这个人，帮了我们许多，我们像从来没帮过她一样。”张青话语之中，全是感慨，苏度不由看向远方，似乎这样就能看到素巧的笑容，但很快苏度就道：“是啊，邝娘子似乎不需要人帮忙，也似乎不需要……”

不需要依靠别人，刚见面的时候，苏度从没想过，素巧这么一个看起来和别的妇人没什么区别的女子，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永远都是笑着，永远都不需要去依靠别人。

“你这话中，怎么如此惆怅？”张青伸手拍了苏度一下，苏度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去吃晚饭吧，这连番赶路，我都快吃不消了。”

“老了！”张青笑嘻嘻地说着，苏度和他玩笑一句，也就收起思绪，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这么多漂亮的花灯啊！”宋珍坐在屋檐下，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灯被挂了起来，春芽托着腮：“是啊，这么多漂亮的花灯呢。”

“春燕姐姐说，还有更漂亮的花灯呢。”秋粟也走过来笑着说，春芽点一下妹妹的鼻子：“有了春燕姐姐，你是不是就忘了我这个亲姐姐了。”

“怎么会呢，姐姐才和我最亲。”秋粟和春芽撒娇，宋珍也笑了，春燕已经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原先在京城的时候还小，自然没有跟着出去看过灯，那元宵节的时候，那街上的灯啊，太好看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京城啊？”

孩子家没有一个不喜欢热闹的，秋粟张口就是这么一句，春芽已经伸手捂住她的嘴，反而是宋珍笑了：“没有必要捂住她的嘴，京城是你们的家乡，想念家乡，很平常的。”

“瞧姑娘说的这话，我娘常常说，这女子啊，就是菜籽，随风而落，落到哪块地方上，就扎根下来，谁还管原先种在什么地方呢？”春燕话语之中带着些惆怅，她也十四五的人了，虽说丫鬟出嫁要晚些，可春燕总是要出嫁的，天下哪有不出嫁的女儿呢？

就算素巧，那也是个寡妇，至于周乐，春燕可不敢擅自揣摩周乐在想什么。

“你们在这说什么呢？”周乐已经从屋里走出来，她手中拿着的却不是灯，而是裁了一些纸。

“这是什么？”春芽好奇地问，春燕是经历过的，于是春燕诧异地问：“姑娘，您想要教人学写字。”

“这还是姐姐教我的呢，她说，这里虽有学堂，却是教男孩子的，女儿们多是在家中拘束着，倒不如和人商量了，每天就一个时辰，送到这边来，教她们写字，念念书，免得以后出嫁了，男人们若不在家，有个什么文书来了，都不认得。”

周乐的话让春燕迟疑了一下，但春燕不敢劝。李嬷嬷已经走了出来：“你别劝了，我劝了她好一会儿呢，她还是笑嘻嘻地，说这事儿好，这事儿，有什么好呢？乡下的丫头，也配识字吗？这识文断字，得

是这富贵人家的小姐，要不然就是伺候这些的人，沾个光来学学。”

“嬷嬷，您既然这样想，那您也就先来学。”周乐笑嘻嘻地挽住李嬷嬷，李嬷嬷推她一下：“这说的什么话呢，我都这个岁数了，还学写字，别人见了我，该说，这样的年龄还学写字，是笑话。”

“笑话不笑话的，要看怎么说了。”周乐还是笑吟吟的，春燕看着周乐，觉得周乐尽管面容没有改变，但这性子，却和原来不一样了，甚至于，是个活生生的人了，而不是早先，早先……

春燕看着李嬷嬷：“娘，您今年也不过四十来岁，自然还是可以学的。”

“去，去，你也来取笑你娘。”李嬷嬷伸手打女儿一下。秋粟却已经瞪大了眼睛：“那我可以学吗？”

“秋粟，别胡说。”春芽扯住妹妹，周乐捏捏秋粟的小脸：“自然可以。”

“真得吗？”秋粟的眼睛闪闪发亮，春芽已经对周乐道：“姑娘，我晓得您抬举我们，可是，我们，我们……”

“夫子曾说，有教无类，贩夫走卒都能读书识字。”周乐看向眼前这些人，在这之前，周乐从不觉得有教无类有什么意义，甚至有时候还会认为，这不过是夫子顺口说的，后世也没有几个人会遵从。

但在素巧和周乐说，周乐可以寻几个女学生，也许是村姑，也许是这里的丫鬟，教她们读书识字，免得她们异日出嫁，丈夫不在

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认得，被人骗了都不晓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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