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这会儿去看看她。”素巧说着就站起身往万家住的院子走去。

“我总觉得邝娘子这个人吧，什么事儿都装在心里，看着常常是在笑，但那笑，却总不能到眼底。”等素巧往那边去了，柳兰花才对万舅母轻声说着，万舅母点头：“可不就是这样，我们也不好多说，她呢，和我们亲近是亲近，但总是一肚子的心事，自己藏在心里。”

“也不晓得邝娘子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心事说出来。”柳兰花轻声说着，万舅母想了想就摇头：“难，我看难，哎，也是她嫁了那样人家，要不然，一个女人，再走一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可不成，我瞧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邝娘子的。”柳兰花仔细想了想自己见过的那些男子，摇头反对。

“这话说得是。”万舅母也在那仔细回想了下，这寻常妇人该走的路，就不是素巧愿意走的，既然如此，还去想什么让她再走一家呢？

“外祖母。”素巧掀起帘子走进屋内，万老太太正在那和婉儿说话，见到素巧进来，万老太太就推一下婉儿：“你还不站起来迎接你姐姐。”

婉儿叹了口气，素巧见婉儿一脸不满意，笑着问万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就是你舅舅和舅母商量了，要给她定亲，她在这老大不乐意，不是说别人配不上她，就是说别人太丑。我瞧着那孩子倒不错，生得清秀，虽不是读书人。”说着万老太太就顿了顿：“再说读书人也没什么好的。但也老实肯干，以后成亲，接了家里的铺子，她这辈子，也算吃喝不愁。”

婉儿已经伸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这话，我可劝不了你。”素巧听完万老太太说的话，就对婉儿笑了笑，婉儿趴在素巧腿上：“表姐，要我像……”

“呸呸呸，你在这说什么胡话呢。”万老太太伸手捂住婉儿的嘴，婉儿的唇已经撅起：“好了，我晓得这话我不该说。我就是，心烦意乱地。”

“哪个姑娘家出嫁前，不心烦意乱呢？”万老太太抚摸孙女的背：“等到出嫁了，是个好人家，那就又欢喜起来了，哪里还会再想那些心烦意乱的事儿了。”

出嫁了，是个好人家，世间父母，疼爱女儿的方式就是去给女儿寻一户看起来不错的人家，然后把她嫁过去，等到女儿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夫妻和睦的时候，父母也就觉得，这一生的事儿就了了。

婉儿在素巧腿上转了下脑袋，那神情还是带着几分不满意，万老太太原本想说，这样的脾气，等嫁过去可怎么得了？但话到嘴边，万老太太又咽下去了，自己家的孩子，在家中娇气一些，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我今儿，见了他一面。”素巧的手在婉儿发上抚弄，轻声对万老太太说。万老太太想了想，才想起素巧说的人是谁，万老太太不由长叹一声：“你这些话，传出去，别人会说你不孝。”

“世间也没有只孝父亲不孝母亲的道理。”素巧淡淡地说着，万老太太被素巧这句话给说得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真要说起来，这些事儿都是我们的过错，是我们……”

“外祖母，您不要只怪罪自己，如果他是个好人，那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隐瞒。”邝大人的隐瞒，不过是觉得妻子的出身太低，在老师面前说不出口。但这世间女子，嫁人之后，身份都是跟随丈夫，哪里有丈夫嫌弃妻子出身低的理由呢？

如同于玉兰的那句质问，既然嫌弃出身低，当初为何娶？而邝大人和楚知县的恼羞成怒，不过是因为回答不出来那句质问，不过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念头，本来就是错的。

“我老了，这些事儿，我也不去想了。巧儿，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万老太太过了很久才对素巧说，素巧嗯了一声，婉儿抬头看着万老太太：“祖母说的，仿佛您还能做什么似得。”

“这你就不懂了。”素巧握住婉儿的手，轻声说：“外祖母什么都不管，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忙。”

是吗？婉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还不等婉儿问出来别的话，门帘掀起，宋珍和周乐走了进来。

看见素巧，宋珍已经欢喜地叫道：“我方才在屋内，仿佛听到你在和兰花说话，我原本以为是我听错了，等出来问问周姐姐，才晓得你果真回来了。邝姨，这些日子没见，我好想你。”

说着宋珍就上前抱住素巧的脖子，一副依恋的样子，素巧不由拍了拍她的手：“怎么这才几天没见，你比原来嘴甜了。”

“我本来就很会说话。”宋珍笑着说，周乐也在一边笑了：“我惦记着你，虽然晓得不会出什么事儿，但总要见到了人，这心才能放下。”

素巧看着自己面前这一张张笑脸，也笑了：“好，我晓得你们都惦记着我呢，所以我也是很快就回来了。”

屋内顿时全是笑语欢声，婉儿的那点心烦意乱，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和宋珍二人头对着头，又开始说悄悄话。

周乐已经对素巧道：“若……”

“哪里就要用到阁老府出面的地步。”素巧晓得周乐要说什么，只笑着拒绝了。

“我只是想用一用，我爹爹对我的愧疚罢了。”周乐说得十分直白，想用一下父亲的愧疚。

“你父亲的愧疚，并不多，你要善加利用，而不是这会儿用在我这里。”素巧拍一下周乐的手，善加利用，这四个字让周乐想笑，但周乐没笑出来，只是轻叹一声，世间事，怎么感觉有些荒谬。

“你看，舅舅家中，就没有这么多的规矩，而且舅舅对孩子们，也不会有什么……”算计二字，素巧还是没有说出口，万德全对婉儿的疼爱是实实在在看得出来的，周乐也能看出来，这是周乐渴望而不曾得到的，父亲对孩子全心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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