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苏度抬头看到苏大爷，站起身行礼迎接，苏大爷看了看弟弟，就对他道：“收拾行装，跟我走吧。”

“我还在此地任官。”苏度晓得苏大爷什么意思，但还是在装糊涂，苏大爷冷笑：“好一个在此地任官，你任官这么多年，倒闹出什么事儿来！”

“我闹出什么事儿了？”苏度反问，苏大爷被弟弟这句话问得气恼极了：“你和那个寡妇的事儿，都闹到京城人尽皆知，这会儿，你还要说什么。”

“她是寡妇，我也没有成亲，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苏度的反问让苏大爷伸手就要打他的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要脸，我们南阳侯府还要脸。”

“我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怎么就成了不要脸了？”苏度尽管晓得答案，但声音之中还是带上了痛苦，苏大爷看着弟弟，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他了，怎么可以这样固执，怎么可以不管不顾？

“来人！”苏大爷高声喊了一声，几个小厮走了进来，苏大爷伸手指向苏度：“把三爷带上车，我们即刻离开。”

“谁敢？”苏度自然不愿意离开，站在那里动都不动，苏大爷冷笑一声：“你这会儿还摆什么架子？你真以为我没有准备就来？”说着苏大爷把一张公文丢在苏度面前：“你已经不是这府的通判了，吏部命你即刻上京，另有任用。”

“真得要到这一步吗？”苏度尽管晓得南阳侯府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但还是失望地说。

“你这会儿不过是迷恋那个寡妇，等回到京城，成了亲，你就晓得家人对你很好了。”苏大爷说着就伸手拍一下弟弟的肩：“你要晓得，你要晓得，我们全家，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

南阳侯府虽说是勋贵，但天子这些年并不倚重勋贵，各家府邸若子弟没有出色的，那败落也不是奇怪的事儿。

南阳侯府出了一个苏度，不晓得多少人羡慕，纷纷回去要自家子弟好生读书，科举成名，能把勋贵之家，再往上走一走。

苏度既然被南阳侯府如此倚重，他的婚事自然也是重中之重，和周家联姻就是南阳侯千挑万选的，而苏度能被周家看中，自然不是因为他勋贵子弟的身份，而是因为他高中进士的原因。不然的话，阁老府的孙女，怎会愿意嫁入侯府？

苏度听到苏大爷这句话，不由长叹一声：“既然如此，那为何我的婚事，就要……”

“你的婚事，自有爹娘为你做主，你啊，不要固执了，跟我走吧。”苏大爷语重心长，苏度只觉得心中苦涩无比，外面传来脚步声，张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兄弟俩这剑拔弩张的样子，张青忙上前道：“这是怎么了，弟兄们之间，总该有话好好说。”

“有话好好说？”苏大爷平常对张青还是客气的，但今儿却着实不那么客气，冷冷地道：“你和他同城为官，他做了什么你心中自然清楚，这会儿你又来装什么好人？”

“此话怎讲？”张青反问，苏大爷瞧着张青，冷笑一声：“你这样出身的人，能得到这个官职已经不错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嫉妒，进而引着他去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儿。”

这是要迁怒张青了，苏度已经止住苏大爷：“大哥，你要觉得我做得不对，自可以对我说，怎能攀扯别人？”

“我攀扯别人？”苏大爷冷冷地看着苏度：“他来此地任推官，是你在吏部面前担保的，不然的话，就他的出身，哪能得到这样的官职。”

左一个出身，右一个出身，张青已经明白苏大爷的用意，于是张青叹了口气：“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事儿，再说，这过日子是两个人一起过的，若……”

“住口！”苏大爷气到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张青道：“你一个市井出身，你懂什么，你明白什么？你当我们家娶妻，也同你们这些市井之人一样，什么都不管就娶进门？”

“大哥，你怎能如此折辱一个朝廷命官？”苏度的话让苏大爷冷笑一声：“朝廷命官？朝廷命官也要看是什么样的。”说着，苏大爷看着苏度：“况且，若不是你，他又何必被我折辱？”

苏大爷这句话让苏度不晓得该如何回答，弟兄二人四目相对，苏度看着苏大爷，轻叹一声：“既然大哥执意如此，那我也就，也就听从大哥的话。”

苏大爷这才笑了：“这样就好，这样多好，你我兄弟之间，又没有什么可以吵的事儿，我啊，是一心想为你好。”

苏度晓得什么叫为你好，那就是要好好读书，好好科举，做了官，光耀门庭，而南阳侯府会给苏度无尽的支持。但要得到这些支持，苏度必定也要失去很多，而现在，就是南阳侯府要苏度放弃的时候，过去那一年多，远离京城，得到的轻松自在，不过是一种幻觉。

“把三爷的行李都收拾起来。”既然苏度已经让步，苏大爷也就开始吩咐下人们收拾东西，下人们应是，在房间内进进出出，收拾东西，苏度茫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场梦，终于醒了。

张青看得心里不好受，上前拍了拍苏度的肩，苏度已经轻声道：“你瞧，我看起来，什么都有了，其实，只要家人一句话，那我，什么都没有了。”

“等到以后……”张青的话并没说完，苏度已经轻声道：“没有以后，君父、孝道，永远都会压在我的头上。”

会允许苏度松一口气，会允许苏度适当地有点自由，但只要不符合世间期望，那这些就会变成一张网，把苏度牢牢地放在网中，不让苏度松一口气，而世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我，如果我是个纨绔，只要听从家里的话，反而不会被这样对待。”苏度话中的苦涩越发重了，张青连安慰他都不晓得该怎么安慰，该说什么呢？还是什么都没法说，张青拍一下苏度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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