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苏姨娘收起思绪，牵着孩子的手离开，不管素巧和宋珍这次回来是因为什么，自己的身份不会变，这就够了。

吴嬷嬷听到苏姨娘二人的对话，回头看了一眼，宋珍已经对吴嬷嬷道：“嬷嬷还在乎这些事儿？”

“原先是原先，这会儿是这会儿。”吴嬷嬷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着，宋珍笑了笑：“嬷嬷要在乎的话，那就留在京城。”

“瞧您说的，我也不过就是偶尔怀念一下，毕竟，我在这国公府，过了快六十年。”吴嬷嬷话中的叹息让宋珍沉默了，每个人都不一样，吴嬷嬷从懂事起，就在这国公府内伺候，从一个做粗使的小丫鬟，成为贴身丫鬟，又被嫁给吴管事，生儿育女后，还在这府内服侍。对吴嬷嬷来说，国公府就是她的家。

“怎么也不多待会儿？”素巧的声音已经响起，宋珍也收起心中思绪，对素巧笑着道：“再晚，就犯禁了，所以赶着回去。”

“我倒忘了这个。”素巧语气还是和原来一样平静，宋珍很想问问素巧，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还有，要怎样对付邝家，但宋珍晓得就算自己问出来，素巧也不会回答，于是宋珍笑了笑：“说起来，这都好些时候没有好好睡了，今儿我要好好地歇歇。”

“我叫她们赶紧打热水来。”吴嬷嬷也在那张罗着，素巧面上的笑让宋珍轻叹一声，素巧看向她：“你叹息什么？”

“我就在想，为什么……”宋珍脱口而出，素巧已经拍一下宋珍的手：“你不用为我担心。”

“邝姨，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宋珍认真地说着，素巧自然晓得宋珍不再是孩子了，但有些事情，素巧并不愿意把宋珍牵扯进来，她只对宋珍继续道：“五婶婶待你很好，若有个万一，她也能为你挡得住那些风雨，至于旁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为什么？”宋珍依旧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素巧面上笑容没变，为什么，这个问题，素巧也想知道，但素巧更清楚，所谓规矩，就是不容质疑，不容挑战，否则，就会被众人指责，甚至，丢了性命。

“赶紧梳洗了，睡去吧。”素巧还是这样一句话，丫鬟已经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宋珍晓得自己再问，也得不到答案，于是宋珍只能去梳洗，然后，在丫鬟铺好的床上躺下，这床比宋珍在小院子里的床要舒服许多，但宋珍总觉得怎么都睡不着，世人眼中的，荣华富贵的生活，对宋珍来说，却是一种累赘。

宋大太太是在素巧回来的第二天上门来的，素巧和宋五太太把宋大太太接了进来，宋大太太和素巧寒暄几句，就对素巧笑着道：“我们这样的人家，难免会有人在外面造些谣言，我们也晓得，那些谣言不足信，只是……”

“大嫂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这弯子绕的，大嫂自己只怕都有些不相信。”素巧含笑说着，宋大太太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接着就继续道：“你终究是个守节的寡妇，这守节的寡妇，清誉是极其要紧的。”

宋五太太不由轻咳一声，宋大太太听到宋五太太这声轻咳，横下一条心对素巧道：“外面传闻，说你在外面的时候，虽然是守节清修的名义，但却和男子勾勾搭搭，甚至，还为此在外面造你父亲的谣言，害你父亲丢官。”

宋五太太神色顿时变了，素巧却还是看着宋大太太：“大嫂今日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索性一次说完吧。”

“你晓得的，你大哥已经赋闲了一年了。”宋大太太却还是在那转着圈子，素巧瞧着宋大太太：“所以，大伯就去寻了南阳侯的门路，想着，让我这个祸端去出家，或者，索性死了，南阳侯就答应给大伯一些好处？”

宋大太太的神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接着宋大太太就道：“你啊，就是爱胡猜，你大伯怎么说也是英国公府这边的人，哪里要去寻南阳侯的门路？至于你一个寡妇，去出家是天经地义的。”

素巧哈地笑了一声，宋大太太已经看着她，素巧淡淡地道：“大嫂果真很会说话，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宋大太太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就听到素巧轻声道：“一来，我不会出家，二来，这会儿，虽说我是宋家的寡妇，但我只要再嫁人了，就不再是宋家的寡妇了。”

这会儿别说宋大太太，宋五太太都惊讶地看向素巧，宋大太太先反应过来，拍了下桌子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嫁人，你一个寡妇想要嫁人，你可晓得，这丢尽了我们宋家的脸。”

“怎么就丢尽了你们宋家的脸了？”素巧还是看着宋大太太，宋大太太冷笑一声：“女子要以贞静为要，当初你一个寡妇，能嫁进我们国公府，就是开了天恩，你该感激不尽才是，谁晓得你命不好，克死了三叔，还闹出许多事端，我们怜惜你，才忍了下来，让你带着珍儿去外面清修，谁晓得你在外面还闹出这许多事端来，这会儿，竟然还说要嫁人。”

“寡妇再嫁，天经地义。”素巧只说了这八个字，这八个在听在宋大太太耳中，就跟八个雷似得，她伸手就要往素巧面上打去：“我瞧你就是没有长辈教导，才会养出这样的脾气。”

素巧已经捏住宋大太太的手：“你打一下试试。”

“来人啊！”宋大太太被素巧捏住了手腕，施展不开，只能高声叫来人，宋五太太已经开口：“大嫂您还是别叫来人了，这事儿，我们自己家，自己解决。”

“谁不晓得你和她是穿一条裤子的？”宋大太太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宋五太太神色有些难看：“大嫂何苦这样攀扯别人。”

“我攀扯你们？”宋大太太冷笑一声：“我晓得你感激她，要不是有她，你这会儿还在庵堂里呢，可你要晓得，你是宋家的媳妇，宋家的媳妇，就要受宋家族人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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