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八章,契丹墓
凌晨,休整好的古顺子一行人,正式开拔。
两辆车,九个人,自县城出发,驶入茫茫草原。
其实这个时代的草原,生活有诸多不便,而且颇为艰苦。
县城还好,毕竟是聚集地,吃喝住行水电交通俱全,像是人住的地方。
但县城外到了晚上八点天一黑,就彻底回归了原始。
没有路灯。
没有马路。
没有人烟。
道路颠簸崎岖,而且极难辨别方向。
放眼望去,除了星星是美丽的,其他什么都不美。
草原太大了。
天上月亮被遮住时,只能靠着罗盘带路。
面包车主驾是古顺子,秦昆在副驾,李崇、韩淼、僵尸挤在后面。
车开了两个小时,到了一个鬼都见不到的地方终于停下,远处除了怪鸟的叫声和隐约的狼嚎,只剩下时有时无的蚊蝇声。
秦昆几人看到,吉普车已经停下,李道长拿着罗盘在车外比划着。
他看了看星星,掐了掐指头,又看了看罗盘,才重新上车。
就这样一上一下足足四次,李崇终于忍不住道:“古爷,这位道长干什么呢?”
开口说话的是秦昆的朋友,不露面,不报姓名,他隐约觉得这位主一身煞气,也是秘门中人,不过听见对方称呼客气,古顺子也笑着回话道:“小兄弟,李道长在寻星定墓。”
寻星定墓?
这特么太有难度了吧。
这片草原有山,但山势低矮,有树,植被不算茂盛,感觉风水术难以施展,如果光看星星就能确定墓葬位置,那得多厉害才能做到。
“靠谱吗?”
“在草原只能靠这个。”
第五次下车,距离出发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李道长终于没再急着走了,来到古顺子面前。
“古爷,到了前面那座山,可以辨土了。”
古顺子点了点头。
山下是一片森林,林木稀疏,草原上不够支撑林木所需的水分,所以树林很少见,这一片既然有树林,起码代表这附近是有水源或者暗河的。
进入林中,古顺子示意洪羊、洪象兄弟抄家伙,几个人扛着吃饭的工具向山上走去。
草原丧葬起初没有造陵一说,但与汉家文化融合后不少草原人也会选址土葬。个别的贵族更会效仿汉家以山为陵,下葬安息。
这些陵墓会选向阳之地,以砖石搭建,棺为坐棺,个别的也有石椁,陪葬物多为生前所用器物和大批金银,对盗墓贼来说也有吸引力,但墓室搭建简陋,下墓危险,加上草原上天然的隐蔽能力,所以墓葬基本不会被发现,如果能被发现的,差不多都空了。
一行人上了山,秦昆、李崇也帮忙背着东西,那黑包裹里沉甸甸的,秦昆没问是什么。
不过李崇好奇翻看后低声道:“秦黑狗,这是雷管!”
秦昆道:“可能是开路用的。”
“我们怎么说也是正道名门,背一袋子雷管有失身份啊!”李崇痛心疾首。
关键是这种盗墓手段档次太低了。
秘门中人,古时不喜弓弩,现今不碰枪炮,都是规矩,夫兵者,不祥之器。他们的法器,基本都以木剑、棍棒等钝器为主,都是为了驱鬼辟邪的,仪式性更优于杀伤性。
秦昆也知道卸岭力士带的家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道:“不伤人就行。变通一下吧,他们答应我此行只取墓中遗失的信物,不碰冥器尸骸,我既然答应他们一同前去,就不管那些了。这些外物终究是以防万一的。”
如果墓道堵了,不靠雷管难道靠铲子?
韩淼打着手电照路,对雷管没什么兴趣,僵尸则背着还在睡觉的古成功。
林子里几只狼闻声而来,看见一行人人数众多又默默离开。李道长和古顺子直到半山腰一个地方才停下。
“可以了。”
“好!洪象,辨土!”
魁梧的卸岭力士,一铲子插入土里,又用锤子不断下砸。
叮叮当当的声音,铲子直至把柄几乎全没入后,螺纹钢的接口又接上一根铁柄继续下砸。
捶打,取土,捶打,取土。
每次取土后,洪象都捻起在鼻子下闻着,洪羊和古顺子也在旁边不断轻嗅。
一个盗洞打完,洪象闻了闻最后一堆土后对李道长道:“不是这里。”
出师不利,李道长也习惯了,摸出罗盘继续向前走着。
他们换了三个地方,打了三个盗洞,又用了将近1个小时,一行人还是一无所获。
看着洪象在把土往回填,李崇拽住古顺子问道:“古爷,这得找到猴年去啊?”
在李崇看来,这就是普普通通一座矮山,怎么就扯到陵墓了。
古顺子安抚道:“小兄弟莫急,找墓原本就很麻烦。不过呢,我们已经事先收到消息,证明这一带确实有墓,你看李道长挑的位置,就知道我们并不是在碰运气。”
位置?
“这位置……还有讲究?”
李崇狐疑,一直没开口的秦昆忽然道:“三阳拂面,万物生辉。七星照顶,蛟龙抬头。那三个盗洞,是这条山脉的龙头、三寸、七寸,而且每个地方都没林木遮掩,直面旭日东升,确实有讲究,而且贴合草原习俗和汉家风水。”
古顺子讶异地看向秦昆。
冷漠寡言的李道长忽然来了兴趣:“你懂三星九气?”
三星,指的是紫薇、长庚、天狼三星。
九气,是怒、喜、悲、恐、寒、炅、惊、劳、思九气。
紫薇就是北极星,长庚是金星,也叫太白星,而天狼星自古就有恶星的记载。
这三颗星辰,是李道长一脉的星象参考。
在天参星,在地寻气。
李道长寻气脉的方法和秦昆阵字卷记载的还不一样,‘阵字卷’有写山在地上行,气在地下走,气乃无形之物,而李道长一脉秘法以黄帝内经素问为寻气之法,‘素’为本源之物,‘问’是黄帝和岐伯的问答,素问原是医理,却千百年来被被李道长一脉纳为诊地脉的风水旁门。
“三星九气……阴阳秘术?”秦昆忽然问道。
李道长点点头,眼睛一亮:“正是。”
秦昆对着李道长道:“我听过,但是不懂。只不过略知一些风水。”
此刻最惊讶的莫过于秦昆了。
三星九气阴阳秘术……记得没错的话齐红妆得到了这一法门。
李道长怎么也会?
姓李的……跟三坟山的实验有关系吗?
李道长听到秦昆解释后有些失落:“原来如此。风水之术原本就是殊途同归,阁下年纪轻轻便精通此学,想必师门传承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吧?”
“微末伎俩,没什么传承。此术得自茅山某位道爷之手,钻研数年也只是小有所成,谈不上精通。”
听见秦昆所学是得自茅山,李道长便再没发问了。
秦昆说的谦虚,期间古顺子几次开口,准备介绍一下秦昆的身份,让大家正式认识一下,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秦昆乃秘门中人,此行和他们下斗已是破例,身份还是遮掩一下的好。
关于秦昆的捉鬼师身份他只说给儿子古成功知道,两位师弟只是听说这位爷独闯桥岭古玩的事迹,对秦昆捉鬼的本事并未听师兄细说。
只是三寻墓室未果,李道长见到秦昆也通晓此道,便多问了一句:“那以秦爷的眼光来看,这座山还有没有找下去的必要?”
是请教,也包含探寻。
秦昆沉吟起来,半晌没说话。
气氛冷清,古顺子打了个哈哈道:“李道长别难为秦爷了,秦爷与我们来此是义举,他真正的本事不在此道。”
“原来如此,是贫道唐突了。”
几人准备动身返回时,忽然,秦昆开口道:“如果这里真有墓,而且效仿汉家下葬的话,道长不妨在龙背找找。”
作势欲走的李道长止住脚步。
龙背?
“会有人下葬到那个位置吗?”
“如果特别精通风水的话,不会,因为那里根本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而且这座山的风水也不好,这是独山,独山不宜下葬。因为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而且这不光是独山,还是童山!”
洪羊捏着胡子好奇道:“敢问什么是童山?”
“就是很小的山。”
李道长插嘴回道,然后看向秦昆,“秦爷是说,选址的人并不精通风水?”
“那也未必,但草原上要以风水术选址,恐怕没几处合适的。如果加上当地习俗的话,那龙背无疑是最合适的。”
草原丧葬,亡者以死后侍奉‘长生天’为殊荣。
长生天就是腾格里,说白了就是苍天、老天爷的意思。
而最接近长生天的墓址,无疑是高处向阳的位置!
李道长眼珠一转,对着古顺子点了点头:“古爷,我觉得秦爷说的有道理,我们不妨再去山顶看看!”
此行找墓古顺子本来就没把握,因为草原的墓葬着实不好找,他才请来李道长坐镇,既然李道长都这么说了,古顺子便干脆道:“好!”
山顶,龙脊蜿蜒,林木更加稀疏。
李道长到了这里后,就觉得秦昆说准了。
他只以汉人的方式思考风水,完全没考虑到当时的草原情况,草原丧葬再吸取汉家习俗,也是以草原习俗为主的。
如果这座山有陵墓,那肯定就在龙背上!
站在这里,漫天繁星笼罩,这才是可以死后侍奉腾格里的‘宝地’啊!
“古爷,辨土!”
辨土的位置从山腰换成山脊,依旧是头部、三寸、七寸的位置。
几人一路辨土,直到龙头的盗洞打完,最下面的土取出来后,洪象嗅着那土壤的味道,嘿笑起来:“师兄,有斗!”
古顺子抓过一把土细细搓完,在鼻下一闻,哈哈大笑。
洪羊也嗅着土壤大声道:“找!之前那个逆徒肯定留下过盗洞,说不定还有墓口,细细的找!”
几位卸岭力士散去,不到20分钟,一个兔子窝被找到。
盗洞填土后被兔子霸占,做了窝,里面都是新土,还有几只小兔子。兔子窝不远,洪象用铁杆撬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里面赫然是新挖的墓口!
“秦爷高见,贫道佩服!”
旁边李道长走来,不吝吹捧,秦昆摸了摸鼻子:“碰巧那么一说。我们下去吧?天快亮了。”
“不急,天快亮了。寅时三刻已过,阳人不发阴财,先休整一天。”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秦昆没有指手画脚。
一众人从山顶返回,在林子里搭了帐篷,就和野营的旅客一样,开始休整。
几个卸岭力士不急着下斗,纷纷进入帐篷,养精蓄锐,商量起来,秦昆也分到一个帐篷,和李崇睡在里面。
李崇是没想到这群土夫子如此沉得住气,他看向秦昆道:“我说秦黑狗,他们都不急,我怎么觉得你挺急的?”
我能不急吗?
任务说要镇仙啊!
就给三天的时间。
现在一天结束了,大家要休息,我还剩两天,仙在哪都不知道!镇不了仙,回不去家啊!
秦昆猜测系统说的仙可能是胡黄白灰柳五仙,这墓室里恐怕有大家伙盘踞。否则桥岭的逆徒也不会中了尸孢,逃出升天后又死在路上。
“李崇,到时候你和韩淼就别下去了。”
“为什么?我都没下过斗!”
“你当是旅游呢?”秦昆白了李崇一眼。
“那僵尸呢?”
“和我一起去。”
“我还没问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了?”
“不打不相识嘛。”
“凭什么他能去,我去不得?”
“墓里可能有他亲戚,他去看看怎么了?难道你亲戚也在里面?”
“你亲戚才在里面!”
“别废话,乖乖待着。”
李崇撇撇嘴,还想说什么,看见秦昆有些不耐烦了,只能打消念头。
翌日。
早上时候古顺子几人在支锅造饭,这片山林似乎很偏僻,草原上一个人影都没。
吃喝完到下午的时候,他们开始在身上抹了一层又臭又腻的东西。
据说墓里的空气和土壤真菌很多,许多经验不足的土夫子都会染上皮肤病,这层秘药能抵抗那些玩意,还有一些尸煞。
“秦爷,这是我桥岭秘药,穿山甲片和草药熬制的,你也涂一点。这颗药丸是含魂丹,感觉脑子不对劲时含在嘴里,可定魂安神。”
古顺子给了秦昆一小盒秘药,一粒丹药,秦昆也有学有样,混着唾沫涂在暴露的皮肤上。
下午饭吃完,天色已经黑了,古顺子他们开始分装备。
直至月亮升高,古顺子走出帐篷,已经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皮束缠腰,束带的铜环上挂着许多小巧精致的工具。背上是缠绳和三根雷管、三根照明炬。
“出发!”
原路上山,进入墓口。
通风了一天的墓道已经没了怪味,洪象一马当先,一只手戴着铁锁编制的手套,提着德国制式的军用手电,另一只手套着一层袖甲,拎着一根撬棍,似乎也有探路之用。
古顺子、洪羊装束也是如此。
那层袖甲像是欧洲中世纪的连臂铁袖,闪着金属光芒。将他们五指连带手腕全部包裹,一直到肩胛,末端有皮扣伸出,绕过另一侧胸前绑好,保证不会脱落,这样的袖甲和铁手套秦昆也分到了一对,僵尸却没有这待遇,不过他也不需要。
“戌时桥岭下墓口,黑衫铁袖扫阴丘!”
“前方魑魅请回避,今日无意冒犯,只寻门中信物,不惹阴债!”
洪象喊完,当先钻了进去。
墓口起先如狗洞,钻过三米后越来越大,也出现了加固。往前五分钟后,就能站起来行走了。
手电光的照射下,两旁出现雕刻了图案的石砖。
洪象洪羊在前,古顺子在最后,秦昆和李道长被夹在中间,一路上,李道长看向那些石砖,嘴中不确定道:“契丹文?”
契丹,就是大辽。
五代十国出现,后被金所灭。
下墓之前,古顺子不断猜测墓葬年份,已经推到了元代,谁曾想更早!
“写的什么?”
“看不清,可能是工匠的名字,也可能是祈福的文字。”李道长不确定。
秦昆倒是品出了其他含义。
看不清,不代表看不懂。
李道长看似一介山野道士,还懂契丹文?
跟着人群前进,现在的甬道到了尽头,一处石墙早被砸开,并没有正式的石门。
洪羊摸着残破的石墙讥笑:“学艺不精,墓口都没找对。活该最后死了!”
显然,那个叛逃的门生是洪羊的弟子,他对那个逆徒的举动非常生气。
这里是料口,并非墓口,也不是疑口,上一波人很明显发现自己一路没挖对方向,强行破墙而入。
秦昆随着他们进去,发现这被封住的料口也做成了一堵墙,起码有一米五的厚度,那些人到底花了多大力气才把这里豁开的……
进了墓,众人就没了方向。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正式入口,料口可能是墓室的任意方向。
“师兄,比想象的更大!”
“恐怕是大辽王室的墓葬。”
“这是一处地宫啊……”
“不对!”
李道长开口打断,“这是一处山腹!墓葬建在山腹里面。”
李道长语出惊人,秦昆也发现了周围有些特殊。
一些地方砌着砖,但往往砖墙上有一部分是打磨平整的岩石,仿佛是人工将其融为一体的。
秦昆摸了摸冰凉岩石,再看脚下,哪怕墓道也是岩石、砖石混合砌成。
秦昆想往前走,古顺子一把将其拽住:“秦爷且慢。这是山笼墓,以山为盖,腹为屉,墓顶可能会有流沙,如果踏错地方触动机关,可能一条墓道都会被埋。我们可就成屉中祭品了。”
古顺子渗出汗水。
这地上,墙壁上虽然有岩石,但墓顶可是人工搭建的,说塌就塌,本来就是防盗的手段。
古顺子表情凝重,半晌后决定道:“洪大,你干活精细,换你带路。”
洪羊捻着小胡子笑道:“这事本就是我那一支惹出的,我自然得带路,师兄,你们跟紧,关键时候搭把手就行。”
“嗯,小心!”
“无妨,那逆徒能进能出,我这当师父的,难不成还会栽在这?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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