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之后，张子安停下来喘口气，觉得自己的口才又进步了。

　　不过他旋即发觉白狗和弗拉基米尔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白狗怀疑地问道。

　　张子安：“……不要误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吗？我也是道听途说的。还是回到话题的重点，这片垃圾填埋场的规模很大，不仅滨海市的生活垃圾会往这里运，邻市的垃圾同样会运到这里，而中国目前又没有建立起行之有效的垃圾分类制度，所以这片垃圾的海洋里可谓是鱼龙混杂，虽然99.99%都真·垃圾，但肯定也有被忽略的宝藏，所谓的吹尽黄沙始见金就是这个道理。”

　　生存的压力令白狗没有轻易乐观，它细思片刻，摇头说道：“可这样的塑料小人并不常见，保存完好的就更少了，即使像你说的，捡到一个可以让一条狗吃两三个月，但不能把吃饱肚子的希望全寄托在这上面，若是一时捡不到完好的呢？”

　　张子安说道：“值钱的并不只是塑料小人。很多东西一直放在家里的角落吃灰，人们可能并不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就随手扔掉了，但是行家的眼里可能就是宝贝。另外，还有些独居的老人突然离世，他们收藏的某些东西，甚至是价值连城的文物，在收拾遗物的子女看来也只是垃圾。我还听说，有些老人不放心把钱存银行，或者某些贪官污吏不敢把钱存银行，就把钱藏在棉被里、枕头里之类的，然后也被人无意中扔掉了……这些东西和钱，最后全都会汇聚到垃圾场。虽然我很想说拾金不昧物归原主，但事实上很难找到主人，这些东西如果你们不捡，只能是被压碎后深埋地下，无异于浪费。”

　　白狗被说得动了心。

　　长久以来，流浪狗只知道在垃圾堆里刨食，根本没想到自己刚刚拨拉到一边的某个“垃圾”可能比那根过期而且可能有毒的香肠要值钱几万倍……

　　“当然，你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假如运气不好，像这样值钱的东西一个都没找到，那怎么办呢？”张子安补充道，“其实，一条狗可能会运气差，但如果数量提升到几百条，几百条狗运气都差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不过让咱们先假设这种情况是成立的。”

　　白狗认真地听着。

　　张子安回想不久前遇到的那个人，缓缓讲道：“你知道我是开宠物店，通俗来说就是卖猫卖狗卖鱼，还卖宠物用品。就在几个月前，有个衣着寒酸但是洗得很干净的老奶奶牵着一条小狗，好像是博美，来到我的店里，她不是来买宠物的，而是有些饲养宠物方面的问题想要找人请教……重点在于，这个老奶奶是以捡瓶子为生的，就是这种空饮料瓶。”

　　他用脚尖踢起一个空可乐瓶。

　　“她就是靠每天捡空瓶子，养活自己和那条博美——我想说的是，捡空瓶子这种事就相当于低保，即使是运气再差的时候也能旱涝保收，一条狗每天花几小时捡捡空瓶子，换来的钱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万一捡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至少几个月吃香喝辣。”

　　白狗视线不错地盯着骨碌碌滚动的空饮料瓶，“空瓶子，怎么换钱？”

　　“大概是收集起来之后送去专门的废品收购站。”张子安也不太确定，“然后按个数来计费。”

　　“有没有数量限制？多少个都行？”它又问。

　　他笑道：“当然没有数量限制，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因为废品收购站也不是做慈善的，他们收购来空瓶子转手还会卖掉赚更多的钱。”

　　白狗想了想，“但是，他们肯定不接受狗上门卖瓶子吧？”

　　“这倒是，如果废品收购站看见狗拖着一麻袋瓶子上门，估计收了瓶子也不给钱，只当是白捡的。”张子安承认。

　　白狗与他对上眼神，“所以，我需要一个代理人。”

　　张子安点头，“我可以帮忙。”

　　“我不会让你白帮的，会按比例付出一定的代理费，而且购买食物和水也需要你帮忙。而且我们不知道什么东西值钱，这方面也需要你帮忙鉴定。”

　　白狗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它也不想让自己的手下落草为寇，整日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如果能正当地换钱，正当地购买干净的食物和水，这样再好不过。

　　“好，我尽量。”

　　张子安也没有推辞，因为他不可能长期自己贴钱做慈善，光靠一时的热情是不能持久的。就算他愿意白干，光靠他自己也不行，肯定得找店员们帮忙，甚至还要额外请人帮忙，总不能让人家也白干吧？

　　不过想想也有意思，如果这个办法可行，不仅可以解决流浪狗的生计问题，还能解决流浪狗的……工作问题？

　　每天忙着捡瓶子捡垃圾的流浪狗哪还有时间去偷鸡摸狗骚扰周边的住户？

　　不论是人是狗，都想过上更舒服的生活。

　　人吃不饱饭的时候，唯一的愿望就是吃上饱饭，等吃上饱饭，就想吃山珍海味，还想吃遍全世界的美食，所以只能更努力地给老板卖命。

　　狗也是这样，每天捡垃圾吃的它们，一旦吃上干净的狗粮，温饱不成问题之后，肯定也会琢磨隔三差五地加一顿餐，尝尝美味多汁的大鸡腿解解馋，那就只能更加努力地工作捡瓶子换钱。

　　古往今来的农民起义，原因无非是穷人吃不饱、穿不暖、没工作。

　　如果能有一份收入不高却能解决温饱的工作，谁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起义？

　　白狗点头，“那就一言为定，先这样试试，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慢慢磨合。”

　　“好，一言为定。”

　　张子安也点头，“那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时间不早了，他在这里已在耽搁了太久，该回去了。

　　“对了，我叫张子安，请问怎么称呼你？”他停下脚步问道。

　　“小白，叫我小白就好。”白狗说道。

　　这倒是个很接地气的名字，跟它的种类一样接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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