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沈星言刚走到校门，果然看到了之前他就坐过的那辆车。

  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一看后视镜上沈星言的身影便马不停蹄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沈少爷。”

  说着他便打开了车门，沈星言只是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谢谢。”

  刚坐上车，季江野那边就跟装了跟踪器一样，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上车了？”

  “你怎么知道？”

  “大概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沈星言往后靠在座位上，懒洋洋的。

  “所以呢，为什么早上不来上课，中午要叫我出来吃饭？”

  “因为遇到了一些比较烦人的事情，想想觉得还是看自己想见的人才有胃口吃饭。”

  沈星言：？

  “你把我当下饭菜吗？”

  “唔。”季江野听了有些意外，又笑了一下。

  “你要这么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沈星言：“敢情我出来是给你当下饭菜的，你可真尊贵啊。”

  “看在我今天被人狗血淋头骂了一顿的份上，让让我吧沈少爷。”

  季江野的声音很轻，不知道为什么沈星言总觉得今天的他有点奇怪，不像是平常那个样子。

  “行。”沈星言轻哼一声，“但要是今天吃的东西不合我心意，我可是会转头就溜的。”

  “好。”

  季江野吃饭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十多分钟后便到了地方。

  沈星言才刚走到门口，服务员便走了上来。

  “您好，请问是沈少爷吗？”

  “嗯。”沈星言点了点头，跟着服务生的指引朝着电梯走去。

  最终电梯在15楼停了下来。

  “请，季少爷已经在里面了，”服务员的脸上扬着笑容，站在电梯门口便不动了。

  沈星言抬腿往外走去，看到了一大面落地窗与楼外的景色。

  他的眼里忽而一亮，这种宽敞的视野他很喜欢。

  才刚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季江野坐在角落里正望着窗外，一副仿佛陷入回忆的表情，尤其是那双黑眸中掺杂着沈星言看不懂的情绪。

  直到沈星言直接坐到他的对面，季江野才从窗外转过头来，看着他笑得很温柔。

  “你来了。”

  事实上沈星言不适应现在季江野的样子。

  温柔，却感觉十分易碎。

  “在你没来之前，我先点了一些餐前甜点，还想吃什么？”季江野将菜单推到沈星言的面前。

  沈星言目光移到桌子上十分眼熟的甜点，略微有些惊讶。

  “蒙布朗？”

  “嗯。”季江野双手顶在下巴上，“那天给你带的就是这家厨师做的。”

  “试试其他口味。”

  沈星言拿起叉子将它切开咬了一口，属于桃子的清香味立即传到了舌尖上。

  他一边低头吃着一边又控制不住地想，那天季江野是得起多早跑过来又带过去。

  为什么要这么费神。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沈星言手里的叉子一顿。

  “她也很喜欢吃甜点。”

  “假如她还在，说不定你们两个还能互相推荐自己喜欢的。”

  季江野在笑，但笑意却不深，更像是一种悲伤已经过去释然的感觉。

  沈星言将叉子放了下来，微微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季江野，最后插起最后一块伸到了他的面前。

  “那——你，也尝尝吧。”说话时他红着脸偏过头去看着外面的景色，下意识躲避了季江野的目光。

  季江野有些愣神，微微睁大了眼睛，半天没有动作。

  沈星言整个人都快被烧红了，偏偏季江野还没动静，在僵持了一分钟后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转了过来，有些催促地说道：

  “吃啊。”说着又把叉子伸过去了一些，放在了他的双唇面前。

  季江野眼神幽暗，视线一直放在沈星言的身上没有移开，紧接着张开口来将那块蛋糕一口咬下。

  “很甜。”

  沈星言见他把蛋糕吃完，快速把手缩了回来，转过头来将第二份蛋糕放到自己的面前，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甜，甜就行，那也是这家厨师做得好。”

  季江野心情好了大半，连平时都不太喜欢吃的甜食都觉得美味了许多。

  整层楼只有两人坐在上面，两人相对无言，只是低着头的沈星言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仿佛是被放大了许多倍一样。

  另一边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抓着裤子，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被坐在对面的人听到。

  将甜品吃完之后沈星言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点菜，最后只是随意点了几样菜单上最显眼的菜肴。

  只是菜还没到，就有三四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其中站在人群前的那位老人坐在轮椅上，双手搭在轮椅两旁，即使满头白发，那张脸依旧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

  “阿野。”

  老人在刚出电梯后便气运丹田叫了一声。

  沈星言还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听到声音的他转身看去。

  季江野看到几人的身影，沉默了一下，最后才以一种极其无奈的口吻叫道：

  “爷爷。”

  沈星言跟老人四目相对，两人明显都愣了一下。

  “爷爷？”

  “沈小同学？”

  听到称呼沈星言呆住了。

  为什么季江野的爷爷会知道他？

  爷爷却高兴得不行，连连拍了拍轮椅，“快！快快把我推过去！”

  站在身后了高壮男人立即将轮椅往前推去。

  “哎呀，没有想到今天会碰到你！”爷爷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以一种极其可惜的口吻拍了拍大腿。

  “忘记把送给你的礼物带过来了！”

  季江野：“......”

  “爷爷。”

  “别叫别叫。”爷爷撇了撇手，“我正跟人家聊天呢，别插嘴。”

  沈星言看着坐在他身旁的老人倒是立刻挺直了自己的身板，变得紧张了起来。

  “啊？”

  他的目光极其频繁地朝着季江野散发出一种求救信号。

  老人看着面前的碟子，又是恍然大悟。

  “哈哈，难不成是我这个老家伙打扰到你俩，这年轻人怎么叫的来着。”

  “烛光什么餐了？”

  “没有。”沈星言反驳得极快，“我们只是普通地吃个饭。”

  听到这句话的老人看向季江野的目光都带了些恨铁不成钢，仿佛是在说，你个没用的东西。

  季江野：......

  “正好爷爷您就跟我们一块——”沈星言自小就没有爷爷奶奶外婆外公，面对老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说的话也显得有些笨拙。

  但他还没说完话，老人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

  沈星言眨了眨眼，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季江野，看到了季江野眼里的无奈。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季江野还以为是饭店里哪个经理给他通风报信了。

  “那你可就误会我了。”老人微微抬起下巴，看起来十分地不服气。

  “我是觉得你今天一个人吃饭，可怜你才专门跑过来的，居然这么不领情。”

  正好这个时候，点的菜也送了上来。

  看着面前的美食佳肴，沈星言却不知道要从何下口。

  “星言啊，你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啊？”

  老人一句接一句的问话，堪比查户口，就连称呼都变得极其亲密了起来，让沈星言快要昏了头。

  “爷爷。”季江野的语气变得不悦起来。

  “吃饭就好好吃饭，问什么呢？”

  老人担心自己会被他赶出去，连忙点头，“好好好，不问了，吃饭吃饭。”

  说是这么说的，但老人还是没忍住悄摸地靠近了沈星言。

  “星言啊，你觉得我那大傻孙子怎么样？”

  沈星言：......

  季江野冷呵一声，“爷爷你再说一句话，我现在就让人把你送回家去。”

  老人嘟嘴看他，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看着老人的样子，沈星言也是没有想到那个将季家一直撑到现在的人居然是面前这位看起来十分和蔼，甚至有些调皮的老人。

  十分意外。

  好巧不巧的，季江野的电话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后他的眉毛便皱了起来。

  随后他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神死死盯着老人。

  “我去接个电话。”

  很明显是在告诫老人不要在他不在的时候搞事情。

  “去吧去吧。”老人点了点头，像是恨不得他赶紧走一样。

  等他一走，沈星言还以为自己又会被像刚刚那样查户口那样，但此刻的老人却笑了起来。

  “阿野他性格是不是很闷？”

  沈星言微微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应该说是很欠。”

  老人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季江野的这种评价，怔了几秒后迅速反应过来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欠，欠是吧哈哈哈哈哈。”

  顺口回答了这个问题的沈星言猛地想起，这人家爷爷，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所想了！！

  “确实有的时候挺欠的。”老人笑得泪花都冒了出来，从桌上拿起一片纸巾擦了擦后，又反复重复念了几句。

  “阿野他从小母亲就不在了，父亲又是那种混账样，每次看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我都要怀疑他年纪比我大了。”

  爷爷将纸巾攥在手里，连声笑了好几下。

  沈星言想了想之前季江野在学校的那样子，觉得爷爷说的话好像也不是没什么道理的。

  但他却不知道季江野的父母原来是这样的，怪不得每次的家长会他的位置永远都是空缺的。

  沈星言没有说话，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总算是有点十几岁小孩的样子了。”老人看着面前盘子，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样。

  “爷爷，要不要再吃一口这个？”沈星言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将刚刚老人多夹了几次的菜推到他的面前。

  “好好好。”老人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来。

  紧接着又偷偷凑到他的身旁极其小声地说道：“下次你来我们家里，我给你看我珍藏的阿野小时候的照片。”

  “有他摔得一身泥的样子哦，还有一堆糗照，全是我的个人珍藏！”

  沈星言听着，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好。”

  季江野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老一少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直觉告诉他，爷爷说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咳咳。”

  他故意咳嗽几声，老人立即警觉地坐直了身体，拿起筷子夹起菜来放到沈星言的碗中。

  “吃吃吃，这道菜不错。”

  说着他朝着沈星言微微眨眼，暗示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沈星言眼睛微亮，微微点头。

  “你们两个人背着我说了什么？”季江野坐回座位，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沈星言。

  两人极其默契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

  季江野怎么可能会信，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沈星言。

  三人吃得很慢，基本上都在聊天，主要是老人跟沈星言，季江野在一旁负责给两人夹菜。

  沈星言虽然一直在跟老人聊天，但余光却忍不住一直在季江野的身上一直晃悠着。

  直到午休时间结束，老人才依依不舍地将沈星言放走了。

  季江野也上了车，他看着沈星言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爷爷是不是话很多？”

  沈星言立即摇头，“没有，爷爷人还挺不错的，很好说话，跟陈睿的凶巴巴爷爷不一样。”

  “你能喜欢就好。”季江野的笑意更深了，仿佛话中有话一般。

  他的目光却看到了沈星言头发上粘上的一个小纸屑，微微靠近了些伸出手去轻轻掠过黑发拿了下来。

  沈星言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

  季江野放在头发上的手缓缓下移，捏了捏有些发烫的耳朵，心情更好了些。

  “耳朵怎么这么红呢？”

  沈星言一听，整个人僵硬了一些，下意识地拍开季江野的手贴紧了车门，两眼转圈。

  等一到校门，车还没停稳他就打开车门往教学楼冲了过去，内心疯狂大叫。

  来到教室的时候人并不多，他坐到了座位上，开始深呼吸冷静下来。

  正好这时候姜颂从旁边路过，一看到沈星言这幅样子吹了吹口哨，打趣地大喊道：“沈哥，怎么脸这么红呢。”

  “这是碰到了哪个喜欢的小媳妇了？”说完后他就像是担心被打一样哈哈大笑，迅速溜回了教室。

  姜颂的话仿佛一道闪电一般劈下，伴随着沈星言胸腔中鼓点般的心跳，他的脑海里无法控制地开始浮现出一幕幕季江野的面貌。

  整个人都几乎红透了般。

  内心不由得跳出一个想法。

  这，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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