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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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回答“我有”这两个字的不是旁人,正是从家里急匆匆赶过来的赵[chun]兰。
几乎是把家里所有的钱,这些年节约的老本都带过来了。
“差多少。”
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递过去一个小布袋,“里面有五百。”
另外个小布袋又七百。
这是他们全家的存款,一共一千二,听着不多,但是在当时这个条件下,这一千二已经是不少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了。
他们家能有这么多钱,还是周参谋入伍时间长,职位高,再加上赵[chun]兰平[ri][jing]打细算,节约的不行。
这才能攒下来这么多钱。
平[ri]当命根子一样放着,谁都不能触碰的钱,这会却被赵[chun]兰给一[kou]气全部拿了过来。
并且,递给了温指导员。
温指导员骤然怔了一下,“姐,现在还不用,若是一会护士让在去缴费了,在说。”
他走的时候,也把家里[chou]屉的钱全部拿了,只是不算多,只有一百七八那样。
家里剩下的钱,基本上都被赵玉兰给放在合作社存起来了,温指导员出门的时候,就揣上了存根。
但是来医院这么长时间,没空去合作社是一方面,而且这个点合作社也早都下班了。
赵[chun]兰听到这,骤然松了一[kou]气,她抓着温指导员的手,“救人,一定要救人。”
她眼里含着一泡泪,“钱不够,姐有。”
赵玉兰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她比玉兰大十四岁,可以说玉兰从小就在她的背上长大的啊。
温指导员重重的点点头,“救的。”
“一定救的,砸锅卖铁也救。”
这话一落。
手术室的门再次推开了,“家属,家属在吗?”
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满脸着急。
“产妇失血过多,现在已经输血了,但是有个情况。”护士的语速又急又快,“孩子和大人随时有出事的风险,我们手术大夫建议剖腹产,把孩子取出来。”
“但是——”
护士的脸[se]有些沉重,“这中间可能会发生意外,大和小只能保一个的时候,你们要做出抉择。”
这话一落。
宛若一声晴天霹雳,砸的赵[chun]兰和温指导员腿都有些软,赵[chun]兰昂的一声,她死死的抓着温指导员的手,目眦尽裂,“保大。”
“一定保大!”
孩子什么时候都能有,但是妹妹,妹妹只有一个啊。
力气之大,饶是温指导员都有片刻恍惚,他像是猛然回神,“保大,护士,我们保大。”
“我们保大!”
一连着强调了三次。
这话一落,护士意外地看了一眼温指导员,转头就要进手术室,但是却被季长峥拦了下。
“护士,手术室内是
不是存在不可控制的风险?”
这话一问,护士愣了下,,“那当然了,大夫也是人,他们又不是神仙。”
“那如果换人来做手术呢?”
这话一落,护士当即要凶,但是对上季长峥那极为压迫摄人的气势,她难得沉默了片刻,“我们医院是漠河市最好的医院。”
“除非,你能请来我们上级医院的大夫。”
但这个很难,无疑是难于上青天。
正常来说,除非特殊情况,上级医院的大夫基本上都在自己医院做手术,根本不会下来他们这种小院。
“黑省的军医院马上会来人。”
“你去和里面的手术大夫说一声。”
这话一落,不等护士进去,其中一个手术大夫就跟着出来了,他带着手套,上面都是血,“你确定?黑省军医院的大夫会过来?”
“是妇产科的苗大夫吗?”
季长峥点了点头,“已经通知了——”
他想了想,“我去打电话问一下,看什么时候能来。”
“但是来的是谁,我也不能确定。”
这话还未落,手术室就传来一阵尖叫声,“产妇又在大出血了。”
这话一落,手术大夫脸[se]一变,“怕是来不及了。”
等不到上级医院来人了。
“我们要提前进行手术了,已经不能在拖了。”说完就进手术室去了。
手术室内,一共有两名手术大夫,还有两个护士。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之间出血量这么大?”
这话一落,手术室内瞬间安静了下去。
“突然之间这样的——”
小护士小声嘟囔了一声。
王主任翻开了赵玉兰的眼睛看了下,“手术,不能在拖了,直接剖。”
这话一落,又是一安静。
“主任,我我我、我没做过这种手术。”
旁边的一个大夫跟着低声道。
他们医院基本上都是顺产的,哪怕是这个产妇送过来,情况不太好,他们在打针做完急救后,也是希望对方顺产的。
“没做也要做。”
王主任厉声喝道,“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产妇一尸两命吗?”
“可是,除非您老师苗大夫来了,才有可能啊。”
这话一说,王主任也跟着苦涩起来,他也知道她老师来了能救命,但是他很难联系上,都不在一起,怎么联系。
外面。
家属们听到这话。
赵[chun]兰一屁股坐在地上,唇在发抖,“玉玉玉兰啊啊啊啊。”
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以前大家都是在家里生,怎么这次玉兰来到了医院,还是这般啊?
温指导员没说话,他双目无神地盯着手术室,瞳孔聚焦,目光成了一道直线,死死的盯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回头去看季长峥,面目狰
狞道,“军医院,军医院的大夫来了吗?”
“来了吗?”
声音已经是大吼了,仿佛那是带着最后的希望。
“来了!”季长峥抬手摁在他肩膀上,“你冷静一些!”
若是温指导员这会不冷静,里面的赵玉兰还怎么办?
“哪呢?哪呢?”
温指导员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偏执,额头的青筋也跟着暴起。
话落,有一个大夫身后跟着一个小护士,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部队的制服,和医院的衣服不一样。
“这——”
回答温指导员的不是季长峥,也不是秦大夫,而是从军医院赶过来的妇产科大夫苗大夫。
她今年已经五十了,从她手里接生的孩子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个了。
“慌什么?”她法令纹深刻,面带冷然,“都是驻队出来的,若是这点心里素质都没有,以后还怎么上战场杀敌?”
这——
明明是极凶的,但是却让人生气不起来,应该说她一出现,温指导员他们就跟着心里安定了不少。
“苗大夫——”温指导员上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眼眶通红,“请您务必一定要救救我爱人。”
“她今年才二十二啊。”
还那么年轻。
苗大夫嗯了一声,拍了下手,“在外面等着。”说着,朝着身后的小护士看了一眼,对方秒懂。
立马给她拿出了一套手术的衣服换上。
便直接推进了手术室的大门,手术室的大门一打开,里面的护士顿时要呵斥,“谁啊?这个点手术室怎么能随便进来?”
她一呵斥,旁边的主治大夫也跟着看了过来,尤其是王主任,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他顿时一惊,“苗老师。”
他运气好,当时医院派他们出去学习,他在苗大夫手里学过半个月,但是苗大夫带的学生太多了。
每年各个地方的医生,都会定期去他们单位学习,一年下来,没有最少是有上百个的。
说实话,别看王主任喊了一声苗老师,但是实际上对方不一定认识他啊。
让王主任意外的是苗大夫,竟然认识他。
还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王志杰?”
这一喊,王主任顿时惊喜了,“是我,苗老师。”
苗大夫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检查了下产妇赵玉兰的情况,一边头都没抬的问他,“跟我描述下产妇是个什么情况。”
“从头到尾,一字不落。”
王大夫看了一眼护士,那小护士顿时害怕的退了下去,他走到苗大夫旁边给她打下手。
“产妇今年二十二,怀孕三十九周加三天,据说是在家意外摔倒,大出血后导致昏迷,来医院进行了紧急抢救后苏醒后,输了两千二百毫升的血。”
“孩子呢?”
苗大夫看了赵玉兰开的宫[kou],她微微蹙眉。
还没
开[kou],王主任就跟着回答道,“从来到现在就开了两个宫[kou]。”
按理说,按照家属说的,加上路上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最起码有三个小时了。
但是——
宫[kou]才开了两个。
这是很麻烦的事情,而且产妇还再次大出血,这也是王主任为什么说,要直接剖腹把孩子取出来了。
苗大夫看了片刻后,又听了听胎心,胎心很弱,而且也不在像是之前那般有力。
“马上安排手术,不能在拖了,拖的越久,胎儿会有窒息的风险。”
说完,她就给手消毒,带上手套。
眼见着她这边要手术,王主任立马朝着护士小胡使了一个眼[se],“去外面和产妇家属告知一声,让他们签手术知情书。”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手术了。
胡护士点了点头,迅速拿着一个红头白底的信纸走了出去,[jiao]给了家属。
“签字。”
这——
温指导员他们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
“护士,我爱人怎么样了?”
胡护士,“我们主任的老师在给她做手术,剖腹产,你们谁是产妇的丈夫,来签字?”
“我是。”
温指导员签字的时候,手抖了下,“我爱人会好好的吧?”
胡护士收了签字本,“你们等着就好了。”
至于会不会好好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胡乱应答,身为护士不乱说话,便是对自己,对家属最大的保护。
胡护士进去后。
温指导员脸[se]苍白地看着手术室,那种未知结果才是最考验人心的。
对于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致的煎熬。
季长峥摁着他,“坐下,喝水。”
“我知道苗大夫是谁,她是妇科圣手,也是万婴之母,有她在,老温你就放心好了。”
温指导员是真不知道这个。
秦大夫跟着道,“长峥说的都是真的,我想起来苗大夫是谁了,她以前是在北京的,后面调职到了黑省的军医院当老师。”
两人的话,让温指导员有了主心骨,当然同时有主心骨的还有赵[chun]兰。
她捏着周参谋的手,紧紧地盯着手术室,“苗大夫这么厉害的话,她肯定能救下玉兰的,对吧?”
仿佛在要一个求证,但是大家都没说话。
周参谋低声安慰她,“[chun]兰,很快就知道结果,很快很快的。”
约摸着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
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打开了,胡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出来,对方脸上还带着胎脂,眼睛紧闭,红润的嘴唇一吐一吐的在冒泡。
“恭喜你们,母子平安,但是——”
听到这话后,在场的众人都跟着松了一[kou]气。
“护士,我爱人怎么样了?”
温指导员接过孩子,只看了一眼,便抬头看向胡护士。
就见到胡护士[yu]言又止。
“我来说吧。”
苗大夫出来了(),她把孩子拿出来后?(),把手术缝合的工作,[jiao]给了王主任,这对于王主任来说并不难。
毕竟,他也是多年的一线手术大夫了。
苗大夫这话一说,大家都跟着看了过去。
苗大夫目光放在温指导员身上,“你是产妇的爱人?”
温指导员点了点头,心里咯噔了下,摇摇[yu]坠,“我爱人——”
不行了吗?
不然,对方怎么是这么一个神[se]?
“胡说。”
苗大夫语气很干脆,“你爱人和孩子的命保住了,但是产妇因为大出血所以摘了子宫,以后在也没有怀孕的机会了。”
这话一说。
整个走廊道死一样的寂静。
温指导员足足愣了几十秒钟,才缓慢的点头,“人——人没事就好。”
不能生就不能生了。
见到他这个反应,并没有厌恶和失望,苗大夫这才对他刮目相看了起来,“产妇的情况很危急,还没有脱离危险,这几天要住院观察。”
“再此期间,若是没有大出血,高烧不退,随时还有危险的可能。”
这是真的。
温指导员张了张嘴,“我爱人——现在脱离危险了吗?”
苗大夫摇摇头。
听到这话,温指导员脸[se]瞬间惨白了起来,而苗大夫已经再次进入手术室了。
他有些站不住了,抱着孩子僵硬在原地。
季长峥扶着他的时候,这才惊觉温指导员浑身都在发抖。
“要是——”他看着季长峥,目光透着几分绝望,“要是,我们不生孩子就好了。”
不生孩子的话,玉兰是不是就不会命悬一线?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一遭。
是不是就不会被摘除子宫。
季长峥没说话,他从未像是今天这般震撼过,原来女人生孩子,真的会出人命。
那一袋子一袋子的血浆,那生死未卜的前路。
以及,被摘除掉的子宫,也无法真正脱离危险。
不止是温指导员,就是季长峥手脚都是冰冷的,或许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庆幸。
但是却又不得不庆幸,他和美云不打算生孩子。
这或许是最好的应对办法,没有之一。
起码这样的他,不用去承担失去美云的风险。
陪着温指导员的这三个小时,季长峥看这往[ri]情绪极为稳定的他,逐渐成为了一个半疯子。
甚至,连带着孩子被他抱在怀里,都没能把他的理智拉回来。
季长峥张了张嘴,想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劝,换位思考,如果他站在温指导员的位置上,他不一定比对方做的好。
旁边的赵[chun]兰在哭,哪怕是她识字不多,也清楚的知道,摘除子宫对于一个女人代表着什么
() 。
在也无法生育。
她哭的厉害,旁边的周参谋怎么劝都没用,眼见着要背过气去。
季长峥突然道,“摘除子宫对于赵玉兰来说,不是件坏事。”
这话一说,走廊道的几个人都跟着看他。
“没有了子宫,就在也不用被生育绑架,对于赵玉兰来说,也不会在有第二次命悬一线不是吗?”
走廊道霎时间安静了下去。
按照这样的说法,反而是幸运了?或许没自己想的那么差。只是,赵[chun]兰担心的是别的。
她看着温指导员,[yu]言又止。
“小温,你呢?你是这么想的吗?”对于她来说,妹妹以后在也生不了孩子,意味着妹妹在也不会像是,今天这样躺在手术台上,让人绝望。
温指导员抱着孩子,他低头看了一眼孩子,语气艰涩道,“我只求——只求玉兰好好的。”
其他别无所求。
不能生孩子就不能生孩子。
这是未来的事情,和当下无关。
赵[chun]兰听到这话,骤然松了一[kou]气,她这才仔细地去看温指导员怀里的抱着的孩子。
孩子刚出生,浑身都是红扑扑的,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不难看出眼线很长,明显是一双大眼睛,嘴巴小小的,脸上的皮肤也是红红的。
孩子不算胖,所以导致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
“这孩子和玉兰长的真像啊。”
温指导员低着头,他看着孩子没说话。
赵玉兰没出来的那一刻,他的那一颗心就无法放下。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左右,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与此同时,还有一张被推出来的病床。
赵玉兰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条白[se]的被子,只露出了一张脸,苍白寡淡没有任何血[se]。
“玉兰——”
温指导员抱着孩子大步走过去。
赵玉兰没有任何动静。
胡护士推开了他,因为温指导员拦着了病床出去的路。
她声音冷静,“产妇还是昏迷状态,要推到病房上氧气罐,你们来个人照顾产妇,另外明天一早尽快去收费处缴费。”
“还有把孩子抱过去,尽快从产妇身上开[nai],这会是下[nai]的好时机。”
胡护士的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不舒服,在她的[kou]中,哪怕是昏迷的赵玉兰,似乎也逃不过喂[nai]机器这几个字。
赵[chun]兰打了个圆场,把孩子从温指导员身上接了过来,“我来抱孩子,给孩子去找点[nai]吃,你去看着玉兰。”
这种时候,赵玉兰更希望丈夫温指导员在旁边。
温指导员点了点头,紧跟着病床,进了病房。
而到了这个点后,季长峥和秦大夫他们留下来的意义也不大了。
毕竟,赵玉兰已经脱离了危险,从手术室出来了,孩子也平安的出来了。
而且,她姐姐赵[chun]兰也来了,周参谋也在。
想到这里。
季长峥便说,“老温,[chun]兰嫂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温指导员点了点头,眼眶还有些红,“长峥,老秦,今天真的是多谢你们了。”
若不是他们,玉兰怕是不一定能活下来。
“等玉兰好了,我领着她给你们道谢。”
这是救命的恩人。
季长峥倒是不在乎这些,他摇摇头,“不至于。”
秦大夫也说不至于。
从医院离开后,站在楼下,一直戒烟许久的季长峥,头一次朝着秦大夫道,“有烟吗?”
“给我一支。”
秦大夫从[kou]袋里面掏出一包大前门,[chou]了一根递过去,季长峥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大[kou],过了好久才吐出了烟雾。
缭绕的烟雾,将他的侧颜也熏的迷离了起来。
“老秦,你有没有认识好的结扎的[cao]刀手,介绍我下。”
这话一说,秦大夫骤然意外了下,“怎么?你要让你媳妇结扎?”
他拧眉,“我也是大夫,我可告诉你啊,那节育环不算是好东西,那是上到[rou]里面去的,疼还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容易有妇科病。”
季长峥吐了一[kou]烟,猩红[se]的烟蒂描红了他的眉眼,越发英朗不凡。
“我结扎。”
“什么?”
秦大夫手里的烟蒂都跟着一抖,那滚烫的烟灰掉落在他的手背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季长峥掐灭了烟,转头看向他,语气极为认真道,“我结扎,推荐一个[cao]刀手,不要在漠河的。”
怕遇到[shu]人,到时候会告诉美云。
秦大夫下意识道,“疯了,你真的是疯了。”
“季长峥,你才多大,你结婚有一年吗?刚一年吧,连个孩子都没有,你结扎,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季长峥嗯了一声,他偏头看向医院的大门,有一个小灯一闪一闪的,将整栋楼都给映照了进去。
既[yin]森,又神圣。
医院是个很复杂的地方,它既是迎接生命的希望,也是死亡的终结。
“你知道赵玉兰在手术室的时候,我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吗?”
季长峥突然开[kou]道。
秦大夫,“什么?”
“我在想,还好里面的人不是我家美云。”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尽力了老温的那一遭,他会是什么反应。
连想都不敢想,因为浑身会痉挛。
季长峥从来都不怕受伤,也不害怕鲜血,但是今天赵玉兰流的鲜血,却让他这辈子都难忘。
那么一个高耸的肚子,不断的流血。
她甚至是幸运,遇到了苗大夫来了,摘除了子宫,得一活下来。
但是若是苗大夫没来呢?
季长峥不敢去想那个结果。
同样
的,在温指导员在手术室门[kou]颤抖的时候,季长峥也恍不多让,哪怕是到现在为止,他身上的衣服都还没干。
湿哒哒的。
秦大夫听到这话,他沉默了半晌,这才道,“长峥,生孩子是每一个女同志都会经历的,这件事无法避免。”
生育是赋给女人的幸运,当然也是枷锁。
季长峥摇头,眉眼清冷又决绝,“不,可以避免。”
“从男人身上避免。”他看着他,语气冷漠到极致,“繁衍本就是违背人[xing]的不是吗?”
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惊的秦大夫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
他抬手指了半天,“这种话,你以后在外少说。”
“不,是不能说。”
季长峥现在的话,是和这个时代所相悖的。
他不符合时代的主流。
季长峥眉目沉静,“我知道。”
“你有推荐的医院和大夫吗?”
话题又回归到了原点。
秦大夫沉默了许久,“你确定?”
“确定。”
“将来不会后悔?”
“不会。”
秦大夫站了片刻后,他没上车,而是掐灭了烟,转头又进了医院,“我带你去找苗大夫,她是这方面的圣手,她所在的医院那边自然有这方面的大夫。”
季长峥不要漠河,还要对方技术好,那就只能去黑省的军医院了。
这会刚好是个机会。
季长峥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苗大夫在写病历报告,晕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上难掩倦容,到底是年纪大了,加上一场高强度的手术,把产妇和胎儿从死神手里抢救下来。
这对于苗大夫来说,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了。
办公室的门响了片刻后,苗大夫头都没抬道,“进来。”
在看到是秦大夫和季长峥的时候,苗大夫意外了下,“小秦,你怎么来了?”
她是认识秦大夫的,当初秦大夫从医学院,刚毕业后,来到黑省支援,她还曾带过对方一段时间。
待彻底能独当一面后,秦大夫这才被分到漠河驻队去。
“苗老师。”
秦大夫朝着对方打了招呼,这才说明了来意,“老师,我这位战友他,他想要——”
他倒是有些难以启齿了。
季长峥接过话,“我来说。”
“苗大夫,我想结扎,想请您介绍一个这方面的大夫,最好不在漠河的。”
这话一落,苗大夫顿时意外了下,她扶着眼镜看了过去,“小同志,我瞧着你也不大,结婚了吗?”
季长峥,“结了。”
“有孩子吗?”
他想了想,“有一个,”
“男孩女孩?”
“女孩。”
苗大夫站了起来,“同志,你想清楚了,确定要结扎?”
季长峥点点头(),确定。
今天看到那一场手术吓到你了?
苗大夫突然很慈祥?(),聊起来了家常。
季长峥想了想,“有一些,但是还有一些我自己的原因。”
“你自己什么原因?”
苗大夫突然来了兴趣,她也不写病理报告了,慢慢的走到了季长峥面前。
季长峥语气平静道,“我认为比起后代,我更无法接受的是在我妻子身上所带来的生育风险。”
“这个风险无法估量,也无法控制。”他垂眸,眼底明明灭灭,“那就从根源掐死。”
从他身上掐死。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苗大夫听到这话,骤然一震,倏地,她叹[kou]气,“要是我们国家的男同志都有你这个觉悟,或许我们妇女同志的命运就不会那么凄惨了。”
她见过太多,为了生孩子丢掉生命的。
也见过太多,为了生男孩,一[kou]气生了十几个女孩的。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能像是面前这个年轻男同志,这样理智到发指。
“当然,我更认为你很爱你的妻子。”
提起妻子沈美云。
季长峥冷静的神[se],难得柔和了片刻,“我妻子很好。”
“我也不想她为了我,去经历这种风险。”
比起孩子,他更在乎美云啊。
苗大夫,“你妻子很幸运,能够遇到你。”
季长峥笑了笑,难得也放松了起来,“在我看来,是我很幸运,遇到我的妻子。”
他很清楚的明白,若不是遇到了沈美云,他这辈子可能就是孤独终老的命。
苗大夫盯着季长峥看了片刻,“怎么称呼啊,小同志。”
“季长峥。”
“你来黑省军医院,我给你[cao]刀。”
季长峥,“?”
他难得愕然了片刻,“您?”
“你是要说,我不是接生员吗?”苗大夫笑了下,“我当年也学过男科。”
只是后来她发现,比起男科,妇产科更需要她,她又半路转到了妇产科。
这一转就是三十年。
季长峥,“那拜托您了。”
“具体是个什么时间,我好来找您。”
苗大夫难得开起来玩笑,连带着皱纹都充满着智慧,“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手术生疏,害了你?”
季长峥,“您会吗?”
苗大夫,“我不会。”
这是对于病人的责任和义务。
她抬手拍了拍季长峥的肩膀,“这样吧,后天后我会回到军医院,你到时候过去找我。”
季长峥点了点头,“拜托您了。”
从医生办公室离开护,秦大夫都还是茫然的。
“季长峥,你真想好了啊?”
对于男人来说,若是结扎了就相当于没有了生育能力。
() 季长峥解决了一件心头事,他抬手捶在秦大夫的肩膀上,“是男人吗?怎么婆婆妈妈的,问一遍又一遍?”
结扎这件事,他在脑海里面过了无数次,但是今天老温的爱人命悬一线的时候,才让他彻底下了决心。
秦大夫叹[kou]气,“我就是有些难以理解。”
“别人能接受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能接受?”
就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到了季长峥这里,却完全成了不一样的。
季长峥突然反问了一句,“别人接受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接受?”
他最重要的人是美云,而不是那个未曾谋面过的孩子。
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那就不要有了。
他有美云就够了。
秦大夫摇摇头,不在讨论这个话题,“回去的时候我开车吧,你休息一会。”
来的时候,是季长峥开的车。
季长峥嗯了一声。
夜里快一点的时候,两人抵达了驻队,秦大夫去还车,季长峥则是从家属院门[kou]下车,回到家。
这个点,美云和孩子肯定睡着了。
季长峥不想喊醒她起来开门,便直接翻了院墙进去,他一进来开门的时候,沈美云就察觉到了。
她立马睁开了眼睛,轻手轻脚的跳下床,拿起来门后的一根?头,朝着外面警惕地喊道,“谁!?”
倒不是她多心,现在家里一个大人,三个孩子,她不得不防。
“是我。”
听到[shu]悉的声音传来,沈美云微微松[kou]气,她打开门,“季长峥,你回来了?”
“玉兰那边怎么样?”
季长峥抱着她进屋,“赵玉兰还行,生了一个儿子,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她被摘了子宫。”
“勉强算是母子平安。”
这——
沈美云骤然安静了下去,半晌,她才道,“只要能活命就行。”
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他去洗漱后,一进屋就看到炕上一遛烟的孩子。
季长峥,“?”
伤感的情绪,倒是烟消云散。
他趴在炕的最外围,抱着沈美云,咬着耳朵,“美云,我不在家的[ri]子,你倒是左拥右抱。”
沈美云哭笑不得,“那我把他们给你?”
季长峥才懒得要,两人就那样抱着,谁都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美云才低声问,“是不是很凶险?”
那时候她看玉兰都快没有呼吸了。
季长峥嗯了一声,他埋在她脖颈,“都过去了。”
“在等等,后天吧,你去看望下赵玉兰。”
“我——”他语气微微顿了片刻,“我要出差一趟,暂时回不来,家里这边的事情,就要辛苦你多多照看了。”
沈美云有些意外,“出差?”
季长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他嗯了一声,“对外暂时保密的状态,你不要和别人说。”
沈美云秒懂。
转眼到了去看望赵玉兰的那一天。
沈美云提着大包小包去了漠河市医院。
而季长峥则是准时坐着车,来到了黑省的军医远。
他站在门[kou],望着那医院大楼,沉默了片刻,旋即敲开了苗大夫的办公室大门,“苗大夫,我是季长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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