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中元节这天,天气[yin]沉沉的,飘着细密的小雨。

  禾爸不知从哪弄了一辆面包车,后备箱装满黄纸、金元宝之类的祭祀用品去墓地门[kou]摆摊了。

  禾晔则懒懒散散地窝在太师椅里打盹。

  前几天一直忙着赶工纸扎,他都没怎么休息,今天难得清闲,他便不怎么想动弹。

  禾晔坐在西南角做纸扎时,牧夕璟就会坐在长木桌边摆弄平板。

  禾晔窝在门[kou]的太师椅里,牧夕璟就挪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副狗皮膏药走哪跟哪的架势。

  若是平常,禾晔肯定懒得多问,但今天闲来无事,他竟主动挑起话题:“牧夕璟。”

  牧夕璟:“嗯?”

  禾晔:“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家人?”

  牧夕璟扬眉,实话实说道:“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人。”

  禾晔些许诧异:“孤儿?”

  牧夕璟:“嗯,我是被外公外婆带大的,但他们去世太久,我早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

  “……”禾晔没再继续聊下去,重新闭上眼睛,提醒道:“今天中元节。”

  牧夕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缓缓说道:“都已经去世这么久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投胎转世,就算祭祀,也不一定能收到东西,没必要折腾。”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几乎听不出话语里的悲伤。

  禾晔淡淡应了声:“嗯。”

  之后店里陷入寂静。

  牧夕璟却不想放过闲聊的机会,反客为主地重新挑起话题:“你呢,不去给禾爷爷烧纸吗?”

  禾晔沉默不语。

  按理说爷爷生前对他很好,自己应该去给他烧一些东西过去,但每年清明、中元、寒衣这种[ri]子,禾晔却很少回老家去祭祀。

  他唇角抿平,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语调低沉,阐述事实:“我一个情感很淡漠的人。”

  说到这儿,他渐渐睁开眼,望向牧夕璟:“不管是对亲人、朋友,都心冷如石,捂不热。”

  “爷爷他对我很好,但他走的时候,我看着他的尸体,一滴泪都没落。”

  最后,他特意补上一句:“这份冷漠并不会随着时间,或者因为某个人改变。”

  牧夕璟知道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可听完后,非但没失落,反而笑意更浓了。

  “禾晔。”

  禾晔听到他直接喊自己的名字,微微拧眉。

  牧夕璟却没在意,继续说道:“其实刚刚这些类似的话,我之前听过,不止一遍。”

  禾晔:“……”

  牧夕璟望着他,勾唇道:“但你不喜欢,我不便多提。”

  禾晔:“……”

  牧夕璟:“其实在心理学上,当你不断强调一件事情时,说明你在心虚,从心底畏惧这件事情的发生。”

  “心虚,畏惧?”禾晔像是听到了笑话,挑眉嗤笑:“可笑。”

  他从来不知道畏惧是什么。

  牧夕璟也不辩解,

  看着太师椅上的男生重新阖上眼睛,

  不再搭理自己。

  其实他不认可禾晔说,他是一个感情淡漠的人。

  因为他很清楚,真正情感冷漠的人,是不会在乎别人生死的。

  就例如他。

  如果现在真的有一桩凶杀案出现,他可以视若无睹,但禾晔不会。

  禾晔嘴上说不在乎亲人,可他亲眼看到的,从禾爸[kou]中得知的事情,全都恰恰相反。

  就比如这把太师椅,禾爸说这是禾晔爷爷生前最爱躺的椅子,禾爷爷刚走那段时间,禾晔经常坐在上面沉默发呆,就连现在,一有空闲时间,禾晔也很喜欢坐在上面,这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禾爸本事小,挣不到什么钱,禾晔上学期间打工兼职,不但养活自己,还时常往家里寄钱。

  这段时间与禾爸聊天得知,他们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被亲生父母抛弃,无处可去,他们与禾晔商量要不要收养,禾晔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对那两个孩子没什么感情,但直播挣钱后,禾晔却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拿出二十万给小孩看病,给自己不太亲近的父母买房子。

  他[kou][kou]声声说自己做什么都没用,可牧夕璟能清楚的感受到,现在的禾晔对他没有了刚认识时的冷漠。

  禾晔只是不能共情别人的情绪,但分得清善恶,而且对别人始终保持着善意。

  不像他,只是表面阳光。

  -

  下午,绵绵细雨犹如断线,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店外的路上已经有了小摊积水。

  禾晔从休息室里拿出一个外套披在身上,听着雨声小憩了会儿。

  茶几上的手机发出震动,禾爸正在回来的路上,说阿姨在家做好了饭,禾妈让他过来接禾晔一起回家吃饭。

  禾晔睁开迷糊地眼睛,回了句:【不用了。】

  禾爸知道中元节,他晚上要守夜:【等吃完饭,我开车给你送过来。】

  禾晔:【你们吃。】

  禾爸见他依旧拒绝,也没再勉强,只关切的说了句:【行吧,那你晚上注意安全,别忘了吃饭。】

  聊天结束,禾晔关了手机屏幕,看了眼外面已经[yin]沉的天[se]。

  牧夕璟依旧坐在对面,似乎一直没挪动位置,见他醒过来,出声询问:“饿了吗?”

  禾晔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抬起眼皮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七点十三分。

  “今晚不直播,你可以早点回去。”

  中元夜,禾晔在主页挂了请假条。

  “回去无事可做。”牧夕璟晃了晃手机:“饭过会儿送过来。”

  禾晔淡淡嗯了声,懒懒散散地打开了游戏,玩起了斗地主。

  牧夕璟被他手机里的音效吸引,起身站在了他后面,看着他[cao]作。

  看了一会儿,牧夕璟就忍不住笑了,禾晔似乎对打牌技巧一窍不通,

  虽然打的很认真,但完全是在乱打。

  短短十分钟,已经输了两局。

  第三局开始,禾晔再次抢到了地主。

  禾晔挑着对3,正要打出去,被身后的一只大手阻拦。

  “等一下。”

  牧夕璟温声到:“你可以留一个3,跟其他牌连起来。”

  禾晔:“可是多一个3。”

  牧夕璟的手掌几乎将他的食指包裹,指着手机屏幕,低声说道:“你可以先把单牌送出去。”

  “你拿着大王,单牌没人能压得过你。”

  禾晔的注意力在怎么出牌上,并没有注意到牧夕璟说话时,离他很近,两人的手指时不时会触碰在一起。

  果然,三轮单牌顺下来,最后以禾晔的大王收底。

  两家农民不要,禾晔直接一顺牌打出去,听牧夕璟的建议,在对方扔炸弹时,他跟着扔出一个最大的炸弹。

  农民打不过,他扔出去一对8,最后再以炸弹收尾。

  手机里响起欢快的音乐,昭示着禾晔赢下这局。

  “……”禾晔诧异地偏头望向牧夕璟,男人不动声[se]地直起身,拉开两人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那个J的炸弹是最大的?”

  牧夕璟解释:“单牌时,你右边的玩家出了A,左边玩家出了2,你手里有对Q,只剩下四个K,如果你的J钓出他们两个炸弹,那也不算亏,之后你的四个10,依旧是最大的。”

  禾晔诧异:“你竟然还记对手的牌?”

  牧夕璟:“……这是一个斗智力游戏,可以培养人的记忆力、大局观、还有协作能力。”

  禾晔质问:“你的意思是我的智力一般?”

  牧夕璟被问的噎住,正巧司机打着伞,提着饭盒过来。

  他立即转移话题道:“饭来了。”

  牧夕璟走到店门[kou]接过保温桶,司机正准备离开,被禾晔叫住:“等一下。”

  他从柜台上拿出两张黄符纸,对司机说:“你身上的驱邪符还带着吗?”

  司机连连点头:“带着呢。”

  他每天中午、傍晚都要过来送饭,禾老板便给了他一张黄符随身携带。

  禾晔拿出一张黄符轻轻一甩,符纸无火自燃,在司机两肩扫过,将他身上驱散[yin]气,同时续了下阳火。

  “今晚[ri]子特殊,等会出去的时候不要回头。”

  禾晔说着,将另一张符纸折叠,递给司机,补上一句:“到家后给你老板发个信息。”

  司机连连点头:“好。”

  其实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就有些发虚,但这是老板[jiao]代的工作,他不得不做。

  为了不丢掉自己的高薪工作,司机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这条鬼巷子。

  禾晔站在门[kou],目送对方疾步离开,直到手上的光亮彻底消失在巷[kou],才转身回到店里。

  结果一转身就对上牧夕璟满眼噙笑的桃花眼。

  禾晔

  从他的眸中读出了几分玩味,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心冷如石?

  禾晔懒得理会,

  径直去往后面的洗手间净手。

  吃饭时,牧夕璟收到司机发来的消息后,特意与禾晔说了声:“他到家了。”

  禾晔没应声,安静吃饭。

  牧夕璟却不依不饶,笑着追问:“我回去的时候,你会关心叮嘱吗?”

  禾晔觑他一眼,冲柜台抬了抬下巴:“全拿走。”

  牧夕璟:“……”

  那上面全是禾晔为今晚准备的驱邪符。

  吃过晚饭,禾晔打着伞出去,牧夕璟本想跟着一起,但被拒绝了。

  今天不知是[yin]天,还是鬼门大开,导致巷子里[yin]气弥漫,商玺巷里几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禾晔打开[yin]阳眼,看到巷子里挤满了小鬼,一个个满脸兴奋的往巷子外涌,让他瞬间没了往巷尾走的兴致。

  他尽可能的躲着小鬼走,可还是避免不了那些小鬼从他体内穿过。

  “阿嚏——”

  今晚[yin]气重,再加上[yin]雨天气温低,禾晔感觉有些冷,便转身回了纸扎店。

  回去后,他穿了件外套,喝了杯温水取暖,本打算窝进太师椅里继续打游戏。

  却听到外面[yin]气一阵一阵的刮过,隐隐约约间他听见了一声求救:“救命,有鬼啊!”

  禾晔本以为自己听错了,走到店门[kou]竖耳倾听。

  “救——”

  这次应该没听错,确实有人在喊救命,声音似乎从巷尾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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