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plan B(上) plan B(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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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nB(上)
燕羽再看了眼长江,江水绵延去远方。
正要抬头,可就在那一刻,他看见了黎里。
一道白[se]的小小的影子从江堤尽头的绿树中冲出来,像地上的蚂蚁,一点点朝这边移动。
但他知道,她跑得很快,她拼尽了全力正奔向他,发了疯一样狂奔着。
他怔怔看着那个白点,一瞬间,龙门吊上的风停息了。
极致的心理斗争停止了,燕羽很累,前所未有的疲累。他双脚发软,缓缓坐下。他将脚伸出去,坐在龙门吊上,看着那个白点疯狂地朝他跑来。
他太累了,脑子一片空白,仰头望一眼高高的蓝天,张开双臂平躺下去,闭上眼睛等她过来。
风刮着他的黑发和衣衫,他慢慢平复了呼吸,阳光照在他身上,针刺般热烈。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哐哐当当。终于,黎里爬上来了。他脸上的光线被挡住。
燕羽睁开眼,黎里浑身汗水,头发全湿,衣服粘黏在身上;她跑得太狠太凶,几乎断了气,此刻双眼笔直而惊恐,满脸热汗,嘴唇干枯,剧烈喘着气。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她呼吸着,呼吸着,突然冲上去,扑跪到他身边,狠狠几下疯打他身上。她太害怕太恐惧,下了狠力气,打得噼啪响。
燕羽没动,任她打。
她打了几下,揪住他手臂用力来回扯晃,发出几声啊啊的嘶叫,叫完了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
她一边哭一边无力地打他,“啊——啊——”发泄地惨叫着,又紧紧搂住他,仿佛生怕他会消失,仿佛终于确认他还留在这世上,他还活着。
燕羽眼眶盈满了泪,颗颗从眼角滑落。他抬手去触摸她头发,抚住她脑勺。黎里直起身,把他扯起来,喊:“你想跳吗?现在跳啊,拉着我一起!我们一起跳下去!你跳啊!”
燕羽望着她因恐惧而疯狂到失控的脸,没做声。
“要死一起死!你拉着我一起跳下去!”黎里满脸的汗水泪水已分不清,喊叫着又扑上去紧紧搂抱住他,悲恸大哭。
燕羽搂紧她湿透的身体,无声落泪。
天高地远,江水奔流。两个单薄的人儿被世界遗弃在废船厂的龙门吊上,紧拥着彼此。
“燕羽。就当你今天死了吧。”她大哭发泄完,看住他,狠烈道,“就当你今天死了!一切重新开始,不回帝洲了。不等明年了。我们现在就离开,现在就出去。这里的一切都不要了,全都不要了!全都去他妈的!现在就出去,跟这里的一些彻底切断,全部斩断,去开始新的生活。”
燕羽怔怔看着她,眼睛中亮起一道惊愕的光。像是一瞬回到一年多前他们在龙门吊上的那个夜晚。颤抖着的黎里决定抛弃家乡,只身闯帝洲。
他颤声:“你不上学了吗?”
黎里满面泪痕,却突然一笑,说:“学,什么时候都能上。”
她将塞在兜里的通知书扯出来,纸张已被汗水浸透。她毫不犹豫,狠狠几下将通知书撕碎,伸手一扬,彩[se]的纸张纷纷洒洒,飞向空中。
燕羽抬头望,风吹起纸屑,天空极高极蓝。
……
燕羽的直播当天就冲上多平台热搜热议,带动陈乾商的事再度被拖出来鞭尸。可风风雨雨,他们都不管了。
他们消失了。除了父母,没人知道。
燕羽住进了纽约市郊的一家[jing]神疗养医院,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黎里换了电话卡,卸掉一切社[jiao]软件,全部从零开始。
他们落脚后,原本只是想找徐医生曾提到过的一位很厉害的心理医生怀特。而怀特了解燕羽病情,给他做检查之后,认为他应该长期疗养,直至有身体指征上的好转。
这个慈祥的白发老头说:“像你这样的情况,说实话,不能给你任何一点独自一人的机会。当然,我并不是说你每时每刻都想离开,只是如果你忽然想离开,而这时候身边恰巧没人在,这是非常非常危险的。极重度的抑郁就是那一根细线拉着,太脆弱了。往往,就是那一瞬间的泄力,就让之前无数的努力都白费了,这很令人遗憾伤感。但在疗养院,你会很安全。你永远不会独自一人。”
黎里想到正是于佩敏提前十分钟的离开,他站去了龙门吊上。她后怕得打了个抖。
怀特医生看出来了,宽慰:“不要自责。抑郁太久的人,会学会掩盖抑郁。哪怕想死了,他还能表现得若无其事,骗过别人,也骗过自己。”他又看向燕羽,“这也是为什么,有的时候,你自认为走出了当时的低落状态,没什么事了,以为自己好了。但其实不是,你需要住院。住很长时间的院。”
燕羽很听话地点了头,握住黎里的手。
怀特医生道:“刚才和你聊天,你仍有很深的自责,不要这样。你要记着,或许因为敏感,你容易受伤;但也正因敏感,你格外善良,对生活里的美好温暖格外敏锐。这是一种幸福。你需要学习的,是尽量关注它好的一面。认识到自己的美好,与自己的缺陷和解。”
燕羽听从医生的建议,在疗养院住下。黎里在旁边租了房子。白天来陪伴,晚上再回家。
燕羽在疗养院的房间很温馨舒适,一人一间,不像病房,倒像个小卧室。松厚的床,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桌椅,[se]彩温润的衣柜。落地窗直通疗养院的[cao]坪,院子里种着榆树和枫树,树木高大,树叶宽阔。
夏末秋初,郊区的天空总是蓝蓝的,绿树[cao]地映在阳光里,漂亮极了。
黎里想把他的病房装饰打扮,两人一道又去了宜家。在黎里签字且保证不让燕羽离开视线的情况下,疗养院允许燕羽外出。
他们买了书立、漂亮的茶杯,[jing]致的笔记本,柔软的靠垫,小绿植,又买了面磁吸墙,贴在他书桌旁。
燕羽每天把自己的心情等级画在上边。
他买了吉他和键盘,买了许多音乐相关的书籍。一切从头开始,重新申请这边的语言学校和音乐学院。
黎里除了去当地的音乐机构练架子鼓,其余时间都和燕羽一起学英语学乐理练耳。他们在院子里谈音乐的时候,别的病人有时会来静静地听。
他们还在他的病房里实现了长桌和投影仪的构想。
学习时,两人齐排一桌,各自认真对着书本阅读,写写画画,装着饮用水的情侣杯挨在一起。有时黎里学得有些累了,伸伸懒腰,看着燕羽认真学习的侧脸,就觉得安宁。而燕羽在学完一个篇章,扭头看着黎里专注的模样,会觉得生命真好。
依然有情绪突然低落的时候,有时是白天,黎里在。燕羽想讲话,她就安静地听,耐心回答安抚。燕羽不想讲话,她就陪他蜷在沙发里,给他拥抱。两人躺在一起,等待着时间流逝,什么也不讲。
有时是在夜里。燕羽走出房间,护士见了,微笑跟他讲话。如果他不想讲话,就独自去公共区。
公共区里有其他生病了失眠的人,大家默默蜷在沙发上,像一个个蘑菇。
坐上一会儿了,病友过来聊天,每个人都敏感而小心,不过分打扰,也不勉强。或许因为都是病人,聊天并不艰难。
燕羽听他们讲各自的惨痛遭遇和经历,他也会讲一点儿自己的。大家分享着,讲述自己在最难受的时候做过些什么事自救。
有个女生说,她最开始拿刀割自己,后来她拿刀割木头,她慢慢学会了做木雕。有个男士说,他会往墙上锤钉子,锤很多钉子,也往自己身体里锤。
比燕羽年纪小的,比他年纪大的,青年,中年,老人都有。每个人都拖着残破的灵魂,慢慢前行。
有的夜晚,大家不讲病情,说今天晚上的牛排有点硬;说院子里的树叶要掉了;说今年第一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白天看到了南飞的野雁群。
讲着讲着,有人不由自主地流泪,发呆,望天,沉默。
每个人都独孤而受伤,但身边都有着相似遭遇的病友,就又虽有消沉,但不至绝望。
餐台上永远有温热的牛[nai],健康的粗粮面包;到了冬天,壁炉里炉火温热,沙发里毛毯松软。
有天夜里,公共区也没人。那晚,或许只有燕羽一个人失眠。也或许,其他失眠的人缩在自己的床上,不愿出来。
他独自坐在壁炉边,炉子很温暖,但里头的火苗不是真的。他的手映着跳跃的火焰,看见自己手掌透出红光,像[rou]眼可见的生命。
他有些难受,拿出手机,在p上给黎里发消息:「想到以前冬天,跟你一起烤火、烤糍粑的时候了。」
那时美东时间凌晨两点半,没想,黎里很快回复:「我明天去亚洲超市看看,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糍粑。但糯米肯定能买到。」
燕羽愣了愣,继而意识到,因他在医院,她的手机永远不会静音。
他有些歉疚:「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说:「我很开心你在任何想到我的时候都能对我表达出来,你真[bang]。」
他抿唇笑了。又见她说:「我决定现在溜来看你。我想你了,所以立刻就要见你。」
燕羽:「我给你热牛[nai]。」
黎里:「我想喝热巧克力。」
「好。」
燕羽刚从微[bo]炉里拿出热牛[nai]和热巧,黎里就来了,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眼睛亮晶晶的。
一见面,她就扑上来给他一个拥抱,带着外头寒凉的气息。
燕羽说:“外面很冷吗?”今天零下十度。
“还好,就几步路。”
黎里双手捧着热巧,窝进沙发里,喝上一大[kou],暖香四溢。她舒服地长呼一[kou]气,像只懒懒的满足的猫咪。
燕羽弯唇,自己拿了热牛[nai],又给她拿了碟黄油曲奇。他知道,她很喜欢吃他们医院的曲奇小饼干。他刚坐进一旁的沙发,黎里咬着曲奇饼,看他一眼。
燕羽便看看四周,公共区仍是一个人也没有,除了监控。
他起身挤进黎里的单人沙发里,两人挨在一起,刚好将沙发填满,充实又温暖。他搂住她的腰,她亦环抱住他。
壁炉里,火焰红彤彤的。
她说:“要是超市里没有,我就买糯米了自己做糍粑,试一试。”
“听着很麻烦,年糕也差不多。吃年糕吧。”
“但我想试一下。”
“好吧。对了,今天Emily出院了。”
那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因童年创伤反复入住过许多次,她是开朗型的病人,很多次在家人根本无察觉的时候,突然失控自毁。黎里也看不出她是病人,每次她见到黎里都热情地招呼聊天,活泼又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工作人员。
“我挺喜欢她的。”黎里道,“她那天和我说,如果有时候斗争得太累了,就别想着一定要消灭它。躺下放松,跟它共存也可以。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胜利,这想法很[bang]。”
“这是怀特医生跟我们讲的。确实很[bang]。”燕羽道,“她跟我说,她从小抑郁直到最近几年,依然有低落郁闷的时候,也有过想离开的时刻,但一次付诸行动都没有了。她觉得能做到这样,其实就已经赢了。”
“我也认为。”黎里将脑袋往他肩上蹭了蹭,说,“还有那个Alex也很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那些病人们,自然也有偷偷的吐槽。好人会患抑郁,坏人也会。不同在意,好人自责反省自己,坏人则借着抑郁变本加厉伤害他人。前段时间,就有几个病人,各种[jing]神虐待着家人和工作人员。黎里见了,就说:“看见没,你是天使,以后不要自责。”
“他们出院了我真是谢天谢地。”黎里说,见燕羽放下牛[nai]杯了,自然去牵他的手。
手指勾到了他手上的住院腕带。
入院后,他按规矩一直戴着腕带。有次黎里领燕羽去附近公园看红[se]枫叶,突发奇想,在他腕带上写下她的电话号码。说如果他乱跑或走丢了,别人能打电话找她认领。
燕羽说:“你这么弄,感觉我像是你的所有物。”
黎里说:“你就是我的所有物。”
而他话虽那么说,之后每次换新带子,都自觉写上她的号码。而不管她带他逛宜家、申请医疗签证、看山林、听音乐会……他一次都没乱跑过。
黎里勾着腕带,手指轻抚着他手腕处的疤痕,一下下拨弄着。冬夜冷清,但公共区里舒适又安静,很温暖。她抬头看落地窗外,忽然眼睛一亮:“下雪了。”
燕羽回头,是啊,忽然下了好大的雪。
两人立刻裹上羽绒服,走到户外。冷空气清冽,雪很大,片片有半个指甲盖大小,密密麻麻从夜空坠落。
他和她坐到户外台阶上仰望。漫天飞雪扑面而来,像夜幕中落下无数片白羽毛,清凉而沁心。好美啊。
黎里一瞬想到江州的雪夜,扭头;燕羽也仰望着雪空,侧脸安静平和。感受到她目光,他回头看她,一双眸子清润而温柔。
她知道,他和她想到一处了。她就笑了,他也笑了。
黎里说:“冬天看上去一切都毁灭了。可下了雪,到了明年,万物复苏,又会新生。”
燕羽看她:“你想说什么?”
黎里歪头:“燕羽,我知道现在,你内心的秩序是紊乱的,你的理想也破灭了。但不要灰心,慢慢来,只要活着,我们可以构建新的城池。”
他的黑眼睛在雪夜格外清润,凝望着她,点了点头。
他们坐在台阶上,淋着雪,聊着天。直到飞雪片片白了头。
那晚,黎里没回家,睡到了他床上。待第二天早上醒来,世界银装素裹,厚厚一层白雪。他们穿着雪地靴,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脚印,打雪仗,笑闹,倒在雪地里睡大觉。
冬天本应是沉郁的季节。但那年冬天很多的雪,天空也蓝。郊外清净美好。疗养院里很温暖。
等到第二年[chun]天,燕羽很少失眠了。院中的绿树开始发芽,鸟雀、松鼠都回来了。
他在疗养院里与世隔绝地住了整整一年,怀特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他的抑郁依然没有完全消除,但他没再做过实际行动上的自残与自杀。怀特医生说,这一年的疗养给了他足够的力量去应对今后的对抗。如果未来又遭遇了至暗时刻,记得一定要回来。但他祝愿,他永远不需要。
黎里和燕羽就读了语言学校,开始申请音乐学院。黎里为找老师写推荐信,首次登录以前的社[jiao]软件,发现出事了。
当初燕羽弹琵琶流泪的直播,包括那张纸上的话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bo]。可众人无头苍蝇一般各种猜测,却没了后续。
燕羽和黎里离开后,燕回南和于佩敏带着燕圣雨突然搬了家。
没过多久,网络起了传言,说有人当天看见燕羽往江边去,跳江了。说他早就死了。现在估计捞都捞不回来。
一时间,燕羽疑似自杀身亡的消息传遍全网。
紧接着,乐迷发现,燕羽没去帝音上学。学校也没收到任何消息。所有人无论朋友、老师都联系不上燕羽了。
唐逸煊包括警方联系过燕回南。但后者回不知道,孩子失联了。
虽官方没出任何消息,但结合当初直播里燕羽的状态,越来越多的人怀疑他出事了。而这时,有人曝出陈乾商在协会的任职状态,一瞬点燃全网怒火。大众以为当初那么大的舆情,他已经倒台,却没想他仍逍遥无虞,舆论反弹出了更大的愤怒。甚至[yin]谋论他[bi]死燕羽,封锁了消息。
全网沸腾时,误信[yin]谋论以为燕羽已惨死的王纲苏玉一家,带着一诺接受了采访。原来一诺听说燕羽死了,崩溃大哭。苏玉听从心理医生建议后,一家人通过正规媒体采访,再次披露了当初“糯糯”被侵犯事件。一诺虽未露面,但稚嫩的嗓音和详尽的细节描述无疑添了一大桶油。小男孩讲到后面,哭着喊着要把他的燕羽哥哥还回来。
一诺站出来后不到两天。师恺也很意外地出现了。
他公开了多年前的一段视频——
他不是陈的弟子。但初中那会儿,师恺总在燕羽下课时等他,和陈[shu]了。师恺也想受大师指点,时常请教。他学东西没燕羽快,加上他一直有录生活视频的习惯,会把每节课录下来复习。那天,陈教他时,忽然从背后抱住他,手伸进裤子里。当时,师恺太惊愕,长达一分钟没敢动。幸好走廊外有人经过,陈才松手。
师恺说,公布这段尘封多年的视频,他很害怕,不知未来在学校会是什么处境。但燕羽是他曾有过的最好的朋友,他一直悔恨中学时期在他最难的时刻迫于同学间的玩笑流言与他疏远,也悔恨在他那么勇敢地对抗之时,他仍畏缩不敢上前。让他一个人孤身奋斗,迟迟等不到援军。
对恶的沉默,就是同流合污。他恳请更多的受害者站出来,并请知情人提供线索。
师恺亲自去帝洲将这段视频[jiao]给樊警官鉴定,陈乾商被警察带走。通报一出,再次引发轩然大[bo]。雪崩开始。
丁松柏宫政之都发声了,表示要肃清圈子,呼吁受害者站出来,协会一定尽全力支持。
也就是那时,警方发现,燕羽已出境几个月了。但事情发展到那个阶段,滚动的车轮已收不住。
新的传言出来,说几月前在国外某海滩看见燕羽一人在海边,没几秒人就不见了。越传越邪乎。
而这几月,没人能联系到燕羽。之前跟他合作过的人,不约而同说跟燕羽的联系断在八月。无论聊合作、沟通细节、打尾款,他都没回复过。绝对是出事了。
这个关[kou],一位快三十岁,已结婚的不知名演奏者在妻子鼓励下,站了出来。
他曝光了多年前与陈的聊天记录。他羞于启齿且迟迟不敢露面是因为,他当年太懦弱,没敢告诉父母。他被侵犯时没发烧生病,但他没叫也没反抗。从11岁到15岁,他长期被侵犯,却从未表达异议。甚至在聊天中,他有过顺从与讨好。
这让他羞耻至极,恐惧曝光后可能遭遇的非议,更怕人骂他是自愿的。他这艰难的发声,彻底打开了盖子。
接二连三的人站了出来,其中还包括女孩。已成年走上工作岗位的、如今还在大学的、近十多个。
在之后的一整年里,警方陆续收到匿名线索,说当初奚市医院国际部几个护士在同一年购置了高档小区住房。不久,又有匿名线索进来,称司机酒驾当晚和他一起饮酒的朋友,后来中了“彩票”。同时,因近期一诺一家受访报案而重新调查一诺事件的警官发现,艺术学校有两位成绩优异的学生,这学期开学没出现了……
当然,这些都是网络讨论,具体线索如何,还未公布。
总之,这一年下来,陈乾商进了看守所,等待着案情的进一步调查,而外界以为燕羽死了。
黎里很震惊,斟酌几天后,告诉了燕羽。
他倒很平静,说无所谓;又道,只能在这边上培训课找推荐信了。
黎里觉得,外界传他死了这事儿极其匪夷所思,她怀疑是不是有陈家的对头在煽风点火。可现在这关头,他要是突然冒出去澄清,必然又是场轩然大[bo]。
他住院足足一年才修养得好了点儿,再搞事儿,恐怕毁于一旦。
可……
“那以后怎么办?”
燕羽莫名:“什么以后?”
黎里很伤感:“你的成绩,你的事业。怎么办?”
燕羽静了两秒,道:“你不是说,就当死了一次,重新开始吗?”
黎里一愣,默了一会儿,道:“燕羽,我知道的,你内心深处,是怎么都不会放下的。没关系,就当我们现在是一岁的小孩,蛰伏着,慢慢来。不急一时。该来的,未来都会来。”
他看着她,点了头。
便继续彻底隔绝,再不管那头的事儿。
两人在语言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在一栋老楼的三层。窗外是茂盛的楸树。
他们很快重新安顿好,布置了新的“YY&LL的小窝”;工作[ri]一道起床、出门、上课、做音乐、练习;周末去中央公园喂鸽子,听音乐会看百老汇。[ri]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又一年白雪覆盖的时候,他们递[jiao]了大学申请。
那个跨年夜,下了很大的雪。玻璃窗外,雪花翻飞。
燕羽和黎里在家做了一顿丰盛的饭,鲈鱼豆腐汤,牛[rou]香干,清炒芦笋,玉米炖排骨,外加[cao]莓配[nai]油。盛在彩[se]的漂亮的盘子里,外加两杯橙汁。
餐桌上摆着鲜花,杯盘[jing]致。
窗外雪花飘飘,屋里暖暖融融。
吃着饭,黎里手机里来了信息,回复了几下;燕羽似乎也有事,点了几下手机。
四目对上,黎里不好意思地笑:“哦,我架子鼓老师跟我说新年快乐。”
“我也是。”燕羽抿唇笑。
两人碰了下杯,门铃响了。他们同时起身,看向对方,愣了愣:“你的?——我的——”
黎里笑起来,过去开门:“我的快递到了。”
门外却不是快递员,是乐器行的送货,好几个大箱子。燕羽过去签收,箱子搬进屋,他拿刀去拆。
黎里一看便知道是什么了,她等着他一个个拆开,一套崭新的高级架子鼓。
“送你的新年礼物。”
她上前抚摸鼓和镲,太新太漂亮了,金属质地在灯下闪闪发光。她说:“我好喜欢啊。”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她表情愈发喜悦,立刻冲去开门。这回,快递员搬进来一个大盒子,上头贴着国际快件的标签,黎里刚要拆,笑笑:“送你的礼物,自己拆。”
燕羽拿刀割开纸盒,里头塞着一层层的泡沫纸,反反复复裹了无数层,一层层解开,他表情安静下去,已有预感。
最后一层泡沫拆去,中棕[se]的麂皮琵琶琴盒。他抿了下唇,缓缓打开箱子,一把全新的和他那把一模一样的琵琶,低调内敛,散着莹润柔光。
燕羽手伸过去,触碰到琴头,沿着琴弦慢慢下滑,抚到琴身面板。那触感,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黎里怂恿:“你把他抱出来看呀。”
燕羽把他抱了出来,沉甸甸的,盈满他怀抱。他抱着那把琵琶,像抱着一个孩子,不自觉很轻地偏头贴了贴琴头。
黎里拿了笔走过去,在琴盒侧方拉链处写了两个字:“newbornyanyu”。
新生的琵琶,新生的燕羽。
燕羽盯着那字看了会儿,继而看向她。
“燕羽,我们重新构建我们的世界。我们未来的生活一定会很美好!”
燕羽就笑了,笑容很温暖,带了点腼腆,说:“我的生命里,只要有琵琶,有黎里,就是最美好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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