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逢当然不会让白言青倒在地上。

在发现对方失去意识的时候，晏逢已经在第一时间伸出了自己的手，把白言青抱在了怀里。

嗯……

有点沉。

小熊猫是真没骗他。

向导的力量和各方面的身体素质，看起来都和普通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啊。

稍微用了点神力加持，倒是不至于让白言青的体重带着他们两个人一起瘫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了对方，晏逢又左右看了看周围。

选择了一块儿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区域，他把白言青放在地上，然后自己坐在白言青的身边，按照滚滚给他提示的那样，伸手过去握住了白言青的手。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是作为神仙的他和谢承安，在互相传递自己的灵力一样。

当他的手掌和白言青的手掌贴合在一起后，他首先感觉到的，是一阵压抑着的痛苦又绝望的情绪，随着两人贴合的手掌，一路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小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所以在他的生命和记忆中，并没有承受过什么可以言说的苦难。

现在感受到白言青带来的情绪，虽然就只有一瞬间，可晏逢的身体已经下意识的颤抖了起来，脸颊有些冰凉，他用另一只手去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泪流满面的状态。

【滚滚，我这是……】

【在正常进行疏导的时候，通常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但是当哨兵的情绪即将暴走的时候，他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就会把自己精神方面的那些负面情绪，全部传递给疏导他的向导。】

滚滚给晏逢解释情况。

匹配度高的向导，在承受这种负面情绪的时候，并不会承受的有那么完整。

毕竟净化也在同时进行。

所以他现在感受到的，不及白言青自己承担的万分之一。

【但是那些匹配度很低的向导，承受到的就是他全部的绝望和痛苦。那种东西，不是一般人的精神力可以扛得住的。所以对于白言青的疏导，一直是使用药物，从来没有用过任何人力。】

滚滚继续给晏逢解答。

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哨兵确实是很重要的财富。但是向导的位置，也并没有比哨兵低上多少。

所以不可能为了拯救白言青这个哨兵，让那些向导去承担他们根本没办法承受的精神摧残。

白言青自己也很清楚。

所以他甚至没有提出过疏导申请。

心里不断地过着这些剧情，晏逢只觉得难受的不行。

倒不是因为白言青带给他的那些负面情绪。

而是因为知道白言青在过去的人生中，时时刻刻承担着比他所感受的那些强烈太多的负面情绪后，晏逢就忍不住的开始心疼。

他的神明大人，怎么过得这么苦啊……

心里酸酸的。

手上倒是已经出现了代表着疏导开始正常进行的光芒。

那些负面情绪还在随着两人的贴近而传递，只不过比起最开始的那一下，后面的这些，也多多少少是让人能受得住的了。

神明的精神力不会不如凡人。

但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突出，晏逢在疏导这件事上，还是没有过多的使用他的神力。

只是保持着一个正常的状态，像一个正常的向导在指引哨兵那样，当他彻底力竭的时候，也就顺应着自己身体的情况，直接闭上眼睛，昏倒在了白言青的身边。

从刚刚疏导的过程，他已经感受到了。

在他昏过去之前，白言青传递给他的那些负能量，已经降到了一开始的十分之一不到。

这证明疏导起到了效果。

说不定还是很大的效果。

总之在救援人员到达之前，他可以放心的闭眼睡过去了。

＊

如果说异能是上天赐给人类的一个礼物，那所谓的精神力消耗，就是这个礼物所附加的代价。

没有异能的那些人，他们只能看到上层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些。

他们知道哨兵在处理怪物的时候有多强大有多无敌，身上的异能，就像是伴随着他们闪烁的光芒一样，让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理应成为这个世界最闪亮的焦点。

可是对于哨兵自己来说，每一次使用异能的时候，又仿佛像是把自己的身心一起放入深渊。

看着它不断的沉没。

却也只能看着。

甚至没有主动爬出深渊的资格。

深渊里只有一片黑暗和至深的绝望，深渊里也只有他们自己。

每一次释放异能，陷落的速度都会加快一点。

直到黑暗把他们彻底吞噬。

精神崩溃。

迎接他们的，就是彻底的崩坏暴走。

这是所有哨兵都明白的事实。

而之所以还有人前赴后继的愿意现身现场，则是因为在其他的哨兵口中，向导就像是能照亮深渊的光芒。

甚至有的哨兵，会为了接受疏导而主动去用异能。

白言青听过他们之间的讨论。

用那些哨兵的话说，向导的疏导是他们这辈子、从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没办法感受到的快乐。

能让人上瘾。

但是白言青从来没有感受过一次。

他所感受到的，就只有药物一次又一次的压制。

那种压制根本没有作用。

只是相当于把黑暗挤压起来，像是海绵，层层叠叠抽成了真空，给他空余出来一些，可以承担更多绝望的机会。

这一次他能感觉到，他承担的绝望抵达的极限。

他可以安然去面对暴走了。

所以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解脱。

然而与此同时，那吞噬了他的黑暗里，又好像出现了一道光。

一道只属于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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