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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1 章 做诗(三合一)


四月初,长安的会试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之中,扬州却进入了舒适温暖的季候,路上行人都慢了下来,好似随随便便一停,便是迷人的春色,随处一看,就能瞧见成双成对的燕子与鸳鸯。

孙学政这日特地起了个大早,在院子里好好打了一下太极拳,又专程去成衣店挑了两身合适的新衣裳,顺便还去相熟的剃头匠那里修剪了一下胡须,这才回家坐等下午时分。

好不容易挨到了过午,孙学政吃饭也不怎么用心,在老父亲好几次冷声咳嗽中,立马端碗吃饭,几分钟搞定后便撂下碗筷,同父亲说“我出门去同顾府台下棋。”

老父亲高寿六十多,由于早年从事农务,看上去比寻常富贵人家的老头老太太还要苍老,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又矮又小,听闻老儿子要出门,又是冷哼一声,说道“苦命的我啊若是其他老头子,这会儿孙子都能生重孙了,我如今竟是连个毛都瞧不见,等下去了,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呜呜呜”

老爷子饭碗一放,又开始哭天抹泪。

孙学政浑身都是一僵,叹了口气说“儿子这不是已经找了媒婆了”

“你找了媒婆又有什么用,我叫你找娘子”老爷子一面痛哭流涕一面骂人骂得吐沫星子直飞,“老子要是当年晓得你小子是这么个混账王八羔子,当年就该把你丢了,省的老子现在连孙子的毛都瞧不见,哎呦”

以前孙学政其实对这些话是免疫状态,以前的老父亲对他追求事业也持支持状态,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母亲去世后大约就是因为母亲去世了吧,老父亲便一反常态,时常骂他去找媳妇儿。

孙学政自诩是个孝子,身为万千学子的榜样,怎么可能忤逆父亲再者,他看着父亲每日孤苦伶仃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摇椅,那么发着呆,孙学政心中也并非不痛的啊

他甚至父亲着急让他寻个伴,是怕自己走了以后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没有人说个话什么的,孙学政心中难过,他老了以后,的确日益感觉孤独或许他的确应该找个夫人。

“知道了,儿子这不就出去给您物色儿媳妇了”孙学政无奈道。

那老爷子一听这话,精神瞬间来了,眸色几乎都要放出激光来,对着孙学政笑道“哦又是哪家的娘子多大了成过婚没有有没有子嗣”

依老爷子心中所想,成过婚没有,有没有子嗣其实不是重要考察因素,这些相反还能证明这个女子能生养,是个好女子。

主要是自家儿子格外的膈应人,挑剔个没完,自己长什么狗样子自己难道不清楚还非要人家娘子长得跟天仙似的,照他这么挑剔下去,老爷子觉得自己入土了估计都等不到见孙子给自己烧纸。

“还不知道,就是去府台下下棋,顾府台你知道的,就前些日子扬州很是有名的少年府台,断案如神,不少其他县里的冤案错案,简直是翻山越岭、被打板子也要来这里让顾大

人断案。”

老爷子一听就想起来了,连忙点点头说“欸我知道了说书的前些日子还老爱讲顾大人断案的故事,就那轰动扬州的夫妻殒命案好像就是他判的,你去的话,帮我要他一副字,到时候我也好在我那些老朋友面前显摆显摆。”

“要字干什么啊”多丢人,他堂堂三品学政,不说整个大魏吧,九成的大魏学子,十成的扬州学生,都以他为尊,恨不得拿他的字去临摹,去裱起来当坐传家宝,他却去找一个据说科考十年都没能过秀才的小小少年要字说出去不得掉价啊人家同僚们知道了,该怎么笑他

“你去要就行了,你不给我孙子,连副字都要不来,我生养你到底有什么用老子现在不如就去见你老娘,还省的被你气死”老爷子说这说着,就举起手里的碗,作势要砸死这个不孝子。

孙大人一看老爹是真想要,得,去求字就求吧,私底下悄悄的求字,不叫别人知道不就行了

孙大人领命而去,上了轿子,提溜着一副文房四宝做礼,前往今日的相亲地点顾府。

府台距离侯府不愿,绕过那半壁城池的巨大侯府,就能抵达闹中取静的府台。

只不过路过侯府的时候,孙大人不经意的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往日威风极了,仆从如云的侯府,虽然好像只是人少了不少,却给人感觉像是落败了一般,连门口的石狮子都像是落了尘,不如往日鲜明威武。

孙大人叹了口气,老侯爷下葬的时候,刚巧他不在扬州,只托人送了自己的随礼,如今回来,老侯爷已然不在,说起来也是奇怪,从前老侯爷虽然四处征战,也不在侯府,但就是给人感觉侯府人员众多,花团锦簇之感。

如今老侯爷依旧不住在侯府,侯府却萧条了。

也对,侯府如今正经的主子没几人了,净是些老弱妇孺,谢侯也不住在侯府,似乎跟着顾时惜住也不知道顾时惜和谢侯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正不正经。

据探子郑教谕所说,顾时惜和孟三公子正好着,两人之前同吃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谢侯跟顾时惜同吃同住,同理可得,这两人也正好着

哎,不懂,年轻人的世界孙大人是真跟不上咯,不过小顾这人可以,很是聪明,聪明人办事儿总是让人更加舒服的。

所以孙大人今日当真是怀着十成的期待前去下棋,

之前顾时惜给他下的帖子里亲口说了,有三个娘子时常和顾母一块儿打牌,都是和离或寡居的美貌娘子,出生清白世家,心里都有意要再寻第一春。

且顾时惜帖子里对美貌一字加黑加粗还画了横线,搞得孙大人心里老鹿撞了又撞,差点儿没死在心里。

可说实话,孙大人见过不少貌美女子,连那些十七八未婚漂亮的小娘子都相亲过,奈何真是一眼看出其皮囊之下空空如也,两三句交谈后,便更是无甚兴趣。

孙学政心中也甚是苦闷,这世上好似当真绝不会有他心中完美的妻子。

想到这里,孙学政心中老鹿

累了,也不撞了,对等会儿去相亲的那种期待也瞬间消散,眸子里都是平常。

“老爷,到了。”外面的轿夫主动撩开帘子落轿。

孙学政提着文房四宝从轿子里出来,拍了拍自己崭新没有一丝褶皱的红绸新衣,身板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准备进去。

可就在顾府门口的守卫上前行礼,叫小厮前来给他带路的时候,身后又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飞奔跑来一亮鲜红顶的轿子,轿子里有女子声音如铃,飞快的下了轿子,便巧笑嫣然睁着一双大眼睛,对着他行了行礼,随后大大方方先一步进了府,人主人家都没瞧见,就对着里面喊“大姐我来啦不是说三缺一”

孙学政被那一笑怔得浑身定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的,血液全往脸上涌去,忍不住在听见女子大喊三缺一的时候,也忍俊不禁,摇了摇头,继续进去。

而那三缺一的女子进了右边的穿堂,去往后院小湖的打牌场所时,忍不住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孙学政,真是堂堂正正一身官气,哪怕模样长得一般,那身官气却把人衬得英俊无比

顾媻老早就在旁边候着了,看见一袭淡黄色裙装的晴儿阿姨,笑道“晴姨觉得不错”

晴姨模样年轻时候也是一顶一的美人,只是如今年纪大了有些皱纹,她四十了,又生了两个孩子,好在都留在夫家,所以如今有空还能出来玩,能够有时间捯饬自己。

晴姨笑起来嗔怪地指了指小顾“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子家家的,问什么问”

小顾大人双手揣在袖子里,乐呵呵地说“是晴姨您说以前随着夫家去参加什么夫人的晚宴,见过一面孙大人,觉得孙大人文采飞扬,想要接触接触,我才去帮你打听孙大人喜欢什么颜色的,晴姨你现在倒怪我多管闲事了那好,我不管了,我下棋去。”

“欸”晴姨连忙又拉住少年,笑道,“好媻儿,姨和离好些年了,因着家中老父亲的得罪过戴大人,前夫害怕受牵连同我和离,如今好了,戴大人不在扬州了,好不容易有个如此好的男子要寻媳妇,你可得帮帮姨”

晴姨,如她所说,家境其实很一般,只是出生清白,原本家中算是小康,嫁给了父亲的学生,后来父亲得罪了戴大人,又不肯低头,被戴大人从总督府削去官职,永不录用,她丈夫立马跟他们家划清界限,为了要孩子,便答应和离。

后来几年晴姨随母亲去老家暂住,再后来听说戴大人落马离开了扬州,这才举家又搬回来。

至于是怎么变成顾媻母亲的牌友的,顾媻也是听母亲所说,说是这位晴姨主动自荐的。

她们是在金店碰到的,顾母说她那天只是想要去店里看看有没有合适小妹的金锁,除了手上要戴,脚上也要,脖子上的长命锁更是不可或缺。

扬州金店大部分都是由官员亲戚家控股,纯正的商人开金店只会得不偿失,顾母去的金店便是侯府家旗下的华锦斋。

顾母出门大部分时候都和寻常人士一般,身后跟两个丫头就出门了,

顶多还有两三个侍卫在周围远处跟着。

因此进入金店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销售过来招待顾母,人家都紧着大张旗鼓来的达官贵人去了,只有一个身着朴素的女子和顾母看对了眼,两人一块儿挑起给小乃娃娃的首饰此人就是晴姨。

晴姨很会选款式,甚至可以说是精通聊天话术,对顾母掏心掏肺,一场攀谈下来,顾母就已经邀请据说很喜欢打牌的晴姨有空去家里玩了。

晴姨果然第一天就登门,随后只要是顾母喊,必来,不下三个月就混成了顾母最喜爱的牌搭子。

顾母虽然不怎么在乎交友门第,但是因为怕影响儿子工作,所以交友方面还是会让慕容丰稍微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继续交往,慕容府丞答复当然是肯定的,只不过也在很久之前就对顾时惜提出了一个看法,人家就是本着攀关系来的,估计是知道顾家跟戴大人也有过节,所以来看看能不能被接纳。

顾媻对这种聪明人的攀关系没有任何看法,甚至可以说是很喜欢,尤其他自从跟晴姨说了孙大人想要相亲这个事情,晴姨更是不掩饰自己想要拿下人家然后改善自己家在扬州的地位的想法,对顾媻绝不隐瞒这不是聪明人是什么

相比孙大人会喜欢这样聪明的女子,且说实话,晴姨家庭在扬州的境遇其实不算多么糟糕,也就是父亲被贬,没有工作而已,可实际上晴姨家中祖上全是经商的,积攒下来的家业、田产、房子,数不胜数,哪怕是全家都不干活,每天睁眼就开始花钱,人家一家子八辈子也花不完不买奢侈品的情况下。

晴姨的想法,顾媻也是能理解的,自己父亲最看好的学生,亲自捧上去,做了总督府的侍郎,从六品,未来说不定能够熬到主簿等位置,结果在他们家落难的时候,落进下石直接撇清关系,这放顾媻身上,他也要找机会好好打这人的脸

晴姨奔着孙大人的权势而去,孙大人若是喜欢晴姨的相貌性格,那这两人天作之合,晴姨绝对愿意配合孙大人做一个完美妻子,孙大人也能罩着晴姨家,好好让晴姨父亲也重回总督府办事,两全其美,肯定也能幸福啊。

顾媻被晴姨拉着又说了不少话,离开后在转角就碰到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的谢一。

只见谢一草包今日也好生捯饬了一番,一看见他就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晴姨这个人心机太深了,感情自然是应当纯粹毫无外物影响,她却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接近你们家,然后如今又处心积虑打听孙学政的喜好,为的就是成为孙夫人,这难道就是孙大人想要的”

“不然呢”顾媻觉得爱情本身就不是纯粹的,哪怕是一见钟情,肯定也是见色起意啊,一个人,可以因为勇敢善良漂亮被喜欢,怎么就不能因为有钱有权被喜欢了感情上,原因是什么难道还要分个高低贵贱

顾媻反正觉得,只要两边都同意就好,更何况孙大人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知道晴姨是什么人人家两个说不得交流几次就能把对方看个一清一楚,以为跟你一样是个草包至今都不知道

当初他也是处心积虑才进得了侯府的

小顾叹了口气,揶揄一般笑眯眯地看着谢一,说那假如,假如你知道我是怎么处心积虑接触一叔您的,您会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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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一看着面前模样惹人怜爱的顾时惜,哪里可能会生气,他当即皱眉表示“他人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你孤苦无依,从老大远来投奔侯府,我若是不收留你们,你们怎么办且本来就是亲戚,说什么处心积虑,这不合适。”

谢尘哪怕觉得就算是顾时惜处心积虑才接近自己的,但那情有可原啊,顾时惜必须那么做,不然怎么才能在扬州立足呢怎么可能爬到这个位置他的小亲戚,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地方一展抱负,那才叫可怜,稍微耍点儿小聪明怎么了很正常啊。

谢一爷摇头“不对,我的意思其实是,晴姨这样一个有心计的,倘若日后我说句不好听的,假如孙大人也遭遇难处,如此喜爱权势的晴姨也离开了孙大人,孙大人如何是好或者孙大人的确是个蠢笨的,被感情蒙蔽双眼,死活发现不了晴姨是故意伪装起来嫁给他的,婚后原形毕露,孙大人恨上咱们怎么办”

“打住。”小顾大人无奈地看向谢一,发现谢一当真心思细腻,“你学习要是想你这会儿这么认真,说不定今年的状元是你不是孟玉了。”

又是孟玉。

谢尘如今很不喜欢听见哥们孟玉的名字,哪怕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对。

“其实一叔你想得太多了,我们只是媒人,又不是他们爹妈,他们两个四十岁的人了,难道还不清楚世间男男女女情情爱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不管他们前期有没有伪装,你能保证孙大人前期也不伪装我就不信他们第一次见面,互有好感,就敢在对方面前真诚的做自己,想放屁就放屁。”

谢一感觉小亲戚说话真是幽默,担忧都变成微笑。

顾媻也乐了,随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一叔的肩膀,声音温柔道“所以啊,喜欢就是喜欢,不管喜欢对方的什么,那都是喜欢,只要愿意取悦对方,这个人本质又不是坏人,那咱们稍微牵个线就行了,介绍他们认识就得了,其他的,是他们自己选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了,最好让他们多谈一段时间,成不成,先让孟玉把状元拿下,活动办了,钱也到位,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他们结不结婚我倒不怎么关心。”

说完,顾媻眨了眨眼,看向一叔“一叔,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功利了”少年眸色有一丝不确定的慌乱,像是一只躲在洞穴里不知风雪何时过去的小白兔。

“当然不”谢尘都不知道小亲戚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当然不会觉得顾时惜功利啊,这怎么能叫功利这叫聪明,聪明才不会受到伤害。

谢一甚至眼瞧着顾时惜越爬越高,满心都是骄傲,恨不得日后看顾时惜君临天下,想必那时候,百姓生活恐怕比禹王当政更美好。

只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谢尘还不敢说出口来。



多会儿,顾媻就跟谢一一块儿去左边的穿堂见到了刚好走进来的孙大人。

孙大人面上还有些微红,老了老了,竟是沉不住气,很想开口就问问顾时惜刚才进去的女子是何人,但硬是憋住了没吭声,决定还要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合适的,好看的不一定适合自己孙大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

顾媻看孙学政这么沉得住气,也没多话,说“来得可巧,一叔给我的大红袍刚刚泡好,这会儿正好可以入口,咱们不如先喝茶,聊聊天,随后再下棋吧,下棋的地方就在湖边的石桌子上,只不过我母亲今日赶巧也约了姐妹们来打牌,不过大人放心,隔得远,那边说话估计传不到咱们这边来。”

孙大人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可惜,也不知道那位女子声音是如何好听啊

孙大人猛地一愣,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瞬间又因为这点儿想法让红晕爬上了老脸。

他咳嗽了一声“无碍,走吧,我还没和顾老弟下过棋呢,听说也很有造诣啊。”

“哪里哪里,都是外面瞎捧着,我只盼望着能跟孙大人多学习学习,孙大人乃万千学子之标杆,能来指点时惜的棋艺,简直是时惜祖上八代给的福气,还望大人一会儿莫要让时惜输的太惨,哈哈。”

俏皮话总是很惹人喜欢的,话一落,众人就哈哈笑着,一同去了后院。

路上,孙大人老远就看见湖对面女眷们已经开始打牌了,顾母穿着枣红色的长裙,身边坐着个皮肤还有些黑黄的乡下丫头抱着个奶娃娃。

另外三人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方才从身边跑过的身着明黄色长裙的女子,天啊,云鬓生香,肤白貌美,眼波流转,简直犹如画中仙子,也不知年方几岁,可有婚配,有没有订婚,有没有小孩,只要不是不识字不讲理的泼辣性子,哪怕不懂诗书经文什么的,也不要紧,只要开开心心,每天打打牌也不错。

孙大人心中默默想着,喝了口茶静心。

另外两个,原本他是想要再看看,却发现看了一圈后,硬是不记得另外两个女子长什么模样,就只盯着人家明黄色的女子瞧,好几次好像还被人发现了,惹得人家面色绯红,被打趣了一样,用团扇遮了遮半张脸,羞答答的。

救命

孙大人感觉自己要死了。

“孙大人,该你了,怎么了半天不下,莫不是时惜刚才下的地方不大对劲”顾媻笑眯眯地看着孙大人,一双迷人如星的眸中满是了然。

孙大人还想端着自己的架子,好歹是堂堂三品大员,因为一个小小女子就脸下棋都不专心,岂不是说出去让人笑话

“没什么,只是突然在想别的事情。”孙大人一边说,一边又吃了顾时惜几颗子。

顾媻笑道“哦什么事儿不妨说出来让我和谢侯为您分忧啊。”

“无碍,就是”孙大人想了好几个话题,第一,说一下最近状元诗友集的宣传这件事,可说这件事很敏感,毕竟顾时惜现在还想多拿些分成。

第一,说一下最近朝廷的大事儿,也就是朝廷想要派镇南王府的镇南王女婿出征匈奴。

可这件事儿好像也很敏感。

当官的,就得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孙大人可是知道侯府和镇南王府早年有旧的事情,镇南王与禹王从前还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呢,如今死对头似的,禹王做了摄政王,打压镇南王,顺便压着侯府,这都是常理,可是派亲兄弟的女婿出去征战,说实话,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不就是想要镇南王府再不能起

如今镇南王府衰败得只有一个女婿撑得起来,镇南王常卧病榻之上,出门应酬都靠自己的女婿,就连儿子都因为早年断了之胳膊,从此在不愿意出门,若是再废了女婿,整个王府别说和禹王抗争了,能不能还护着下一代都成问题。

孙大人不想参与朝廷之间的党争,他只想让天下读书人都好好学习圣人之道,他自诩只是一个教书匠,所以也绝不战队。这是孙大人的生存之法。

可现在两样都不能说,到底说什么话题比较好呢

孙大人脑袋都是混沌的,直到忽然听见谢侯说“欸,晴姨是不是穿明黄色衣服的那位啊时惜。”

孙大人耳朵都瞬间竖起来。

“是啊,怎么了”顾媻好奇一样。

谢一笑道“我常住在你们这里,偶尔回侯府还听说府上人说我那个三爷爷想要续弦,媒人介绍的人当中,就好像有晴姨,好像晴姨之前是和离,因为牵头丈夫太没责任感,家里一出事就要和离,生怕受牵连,啧啧,也是个可怜人。”

顾媻赞赏一般看着谢一,心里真是没想到谢一还懂这一招引入竞争者。

“哦你三爷爷看了晴姨的画像觉得可以”

“何止是可以,恨不得立马就下聘去,只不过人家媒婆说了,晴姨是个温吞孝顺的性子,不爱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说侯府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亲戚太多了,人家胆子小害怕,恐怕不大好点头,且人家爹爹曾经是总督府的左侍郎,虽然因为得罪了戴大人,被削了官,但好歹是正经的官宦之家,家里也不是什么要靠侯府才能维持生计的,所以人家也有要求,就是要找个负责任的,还得不介意他们家得罪过戴大人”

谢一说完,也悄悄看了一眼孙大人,只见孙大人眉头紧拧。

谢一看了一眼顾媻,顾媻立马也看向孙大人,笑着问道“孙大人怎么了”

孙学政立马松开紧皱的眉头,好半天,到底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你晴姨是个可怜女子。”

顾媻微微笑了笑,心想,可怜是爱情的第一要素,你喜欢人家,不管人家干什么,都会心疼呢。

这事儿恐怕成了一半了。

“是啊,可怜人,晴姨也是刚回扬州,还托我母亲做媒人,说是只要一个正直的男子,那便是极好的。”

孙学政又挺了挺自己的后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实在是忍不住,在又落了一颗子后,装作不经意一样说“那你母亲

给她介绍了”

“那倒没有,我母亲认识的人少,自然又托到我头上了,我也不怎么了解这些,所以至今也没个下文,欸,今日真是赶巧了,我约大人您来下棋,母亲约晴姨他们打牌,这赶巧凑在一起,倒像是相亲似的,就是可惜了,倘若晴姨也以为今日是我安排的,入了心,怎么办”

国人讲究含蓄,即便顾媻对两边都说清楚了今日是相亲,却也不能直接说开,不然被人拿出去说嘴,实在是很不好听,古代相亲见面太多次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什么怎么办”孙大人好奇。

顾媻苦恼一样说“孙大人官居三品,她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萌生退意,这门当户对”

孙学政立马强调“所为门当户对,是为了前程,如今本官已然做到了扬州学府之首,我哪里需要什么门当户对”

“哦。”顾媻微笑,“既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且孙大人最是有责任感,也不怕什么戴大人,不然也不会同我顾时惜走这么近了,哎呀,我输了。”顾媻看时间差不多,直接认输,随后说,“我看我母亲他们也打得差不多了,不如孙大人随我去见过母亲,一会儿就留在府上用晚膳吧”

孙学政心中七上八下,紧张的要死要活,很明白接下来恐怕要给他和那位叫做晴姨的女子单独相处一会儿,他咽了咽口水,忽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就这么轻飘飘的跟着顾时惜去给老夫人见礼。

这是礼仪,借着礼仪,顺便近距离看看晴姨。

顾时惜自觉安排地很是妥当。

果不其然孙大人过去见礼后,就被顾母招呼着留下来用膳,然后又着重介绍了一下对面的晴姨,说“只是不知道孙大人放不方便,这位是我妹子,时常陪我打牌,今日她同我约好要在府上尝尝我家厨子拿手的那道红烧狮子头,所以要同我们一起,孙大人您”

“不碍事不碍事,方便方便。”未婚男女,互相有意思,再加上本身大魏就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就是同桌吃个饭罢了,当然没啥。

有事儿的是孙大人心中的老鹿,这会儿正在框框撞大墙,搞得孙大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突发疾病,不过没关系,只要没有突然晕倒,那便还能坚持

晴姨不好意思极了地挽着顾母的手,手里的团扇转啊转,眼睛就是不大敢去看孙大人。

两个四十岁的人了,竟是让顾媻都感觉出几分甜蜜,可这种甜蜜怎么就没有在他和孟玉之间出现呢

顾媻心里有些感慨

用膳之前,顾媻借故拉着谢一躲出去了一会儿,顺带着让女仆和小厮都站远了一些,顾母则说要去一下茅房也溜了。

瞬间,开阔的花厅饭桌旁边就剩下孙大人和美貌的晴姨,两人互相都没开口,等了半天,还是晴姨笑着打破沉默,说“大人和顾大人很要好吗”

孙大人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看方才小顾大人好像输了棋给大人您,您真厉害。”

“还好不过顾

时惜的确是想要我教他。”孙学政忍住了跟人家科普自己是扬州第一棋手这件事。

然而倒这里,两人好像就没话题了,又沉默,都瞧着自己的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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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媻和谢一躲在远处观察,看两人都不吱声,无语道“孙大人不行啊,哪有冷落佳人的”

谢一点点头“孙大人在同僚面前还挺能说的。”

“何止是能说啊,简直能舌战群儒,且他地位又高,说什么废话估计都没人反驳,哈哈,这下真是一物降一物,我看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能喝喜酒了。”顾媻笑着,“走,我们回去吧,免得他们尴尬。”

“别,你看”谢一忽然蜡烛顾时惜的手,说,“你看他们在干嘛”

顾媻抬头再看,原来是孙大人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弄了自己一身,晴姨立马把自己的手帕借给了孙大人,让孙大人擦擦。

哎呦喂。

顾媻笑眯眯地也狠狠捏了捏谢一的手,笑道“你看孙学政,脸都要笑烂了哈哈。”

笑完,顾媻松开和谢一拉着的手,好似对刚才不小心牵着毫不在意一样,快步下了桥,准备进去缓和气氛,回头顺便和谢一说“你还愣着干嘛跟我一块儿去。”

手心还残留着小亲戚体温的谢侯心中满是惆怅,他感觉自己笑不出来,看见孙学政和晴姨之间的粉红泡泡,甚至更感觉自己凄凉。

可顾时惜一喊他,谢一爷立马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应道“哎来了”

之后吃饭,各回各家,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晴姨这回吃饭格外的秀气,感觉没吃多少就饱了。

孙大人更是也不敢喝太多酒,怕喝太多,唐突了佳人。

送别两人后,又隔了七日,顾媻在家里酒收到了来自孙府的厚礼媒人礼,来送礼的还是孙大人本人

“是这样,我昨日下了聘,婚事定在六月初,估计和活动前后脚举办,虽然说有些快,但家中催的急,所以还请顾大人届时一定要到场,晴儿说顾大人是我们的大媒人,到时候一定要坐上宾的位置才好。”孙大人还说,“晴儿还说了,顾大人好似总因为不是科考入仕,所以总让人瞧不上,其实这很正常,但晴儿说看你跟看自家子侄一样,心疼得很,我便想着,不若老弟你做我的关门弟子,以后便算是一家子了,说出去旁人只要晓得你是我的弟子,便无人敢说你半句。”

顾媻都震惊了,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给孙大人磕头“学生拜谢老师”

要知道,孙大人并非只有虚名,是实打实的科考出来的,当年也是状元,且师从一个很有名的大儒,大儒名字叫什么顾媻忘了,可他知道想要当孙大人学生的学子,能从他们门口一直排到巴黎圣母院门口去。

这等好事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

只要当了孙学政的学生,以后就算是戴家的那位阁老想要整自己,也不能师出无名或者随随便便了,孙学政肯定是知道自己跟戴阁老有龃龉,但为了爱情,竟是愿意淌这条浑水

天啊,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顾时惜感动之余,半夜深有启发,难得翻出孟玉写给自己的一沓子信笺,里面大多数都夹杂着情诗。

有时候是引用前人的,有时候是自己写的,当然,孟玉文采斐然,自己写的时候居多,这人觉得什么东西都得自己亲自做才有心意。

最新的一首诗取名思顾乡,好像怕他看不懂一样,还在旁边备注了一句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

顾媻看了,鸡皮疙瘩先冒出来一层,再看正诗,笑得别提多漂亮了,他干脆躺在床上也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翻身起来,撸起袖子,终于也打算亲自给孟玉写一首情诗

如下

赠阿玉

冬日别来月,晚雪过后思无边。

只盼盛夏早早来,情郎阿玉眨眼见。

顾媻写完,自己读了一遍,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深觉写得跟狗屎差不多,但他尽力了,这可是他亲自写的呢

他连夜让小厮送信去,只盼望阿玉收到了自己的信,动力更加充足,一定要当上状元

殊不知睡不着的谢一爷半夜起来上厕所,刚好看见顾时惜大半夜还写信给孟玉,还一脸笑意。

谢一爷站在花园的另一头静静看了一会儿,厕所也不想上了,回房左思右想,怀疑顾时惜估计就是喜欢孟玉的才华,就喜欢人家会做诗吧他也会啊

年轻的谢侯立即也磨墨,提笔便挥毫挥了一个字麒。

话说麒麟的麟字怎么写来着

谢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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