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是隐秘的情绪，因一时难抑的哀愤而向人倾诉，但当发泄了淤积的悲伤，自然更愿意把这份专属于自己的情感藏在灵魂最深处，所以敖沧的哭泣没有持续太久，逐渐止住了悲伤。韩湘子亦不是那等喜欢窥伺他人内心的好奇之辈，见敖沧终于平复了心情，便尽量不再吹奏忧伤的曲调，生怕再引发伤心人的心伤。

　　“让兄台见笑了。”彻底平静的敖沧拱手感谢，“多谢兄台愿意耐心倾听在下的没出息心意。”

　　“敖兄客气了。”韩湘子说道，“六合八荒，天地茫茫，众生万灵数不胜数，却唯有你我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这是莫大的缘分，我能聆听兄台的过往红尘实乃荣幸。”

　　“韩兄是个妙人呀。”敖沧笑道，“韩兄，刚刚只顾得我自己的悲戚，却是没有意识到你的出奇，此时此地偏离城池，远离人烟，韩兄因何来此？陌生之地遇到我一个陌生之人，韩兄居然不害怕？韩兄就不怕我是鬼魅山精野怪凶灵？”

　　韩湘子说到：“不瞒敖兄，我是赶考的举子，意外迷路才来到此地，不过虽为书生，但我精通武技，若遇到匪寇盗贼，非是我害怕，合该是他们恐惧。至于妖鬼之说嘛……”他微微打量敖沧上下，“兄台应该是修炼生灵，但不像凶恶之辈。”

　　“呵呵，你是真胆大。”敖沧说道，“兄台如实相告身份，在下也不敢隐瞒，其实我是车迟国的龙王。”

　　“哦~？竟是神灵？失敬失敬。”韩湘子脸上露出那么一点点的惊讶，“前些日遇到一个黄鼠狼妖灵，今日又得见神圣龙灵，呵呵，这一趟科举之旅不算白来，即便考不中进士，单单这份经历也足以让我满意。”

　　敖沧道：“兄台遇到了妖怪？没伤害你？”

　　“没有。”韩湘子笑道，“我大概是有福之人，遇到两次妖精都不是恶怪，未曾伤我，倒是让我颇有感触呢。”他简单地说了说之前的一些事，比如黄鼠狼对小妖怪处境的诉苦，再比如小狐狸精“害”他烧了共同成长的竹子，“……客人离开后，我父亲差一点忍不住打我，呵呵呵……我这辈子都没挨过打，那天是最危险的一次，哈哈哈……”他但凡再多说出一点信息，讲明客人是吕洞宾一家，对面的龙灵都能猜到小狐狸是谁。

　　敖沧这里，大概是刚刚哭得太激动，脑子反应有点慢，愣是没听出韩湘子嘴里的小狐狸就是玉秋千，“韩兄是个逍遥之人，狂放不羁的英才，能跳出条条框框，真叫人羡慕。”

　　说完自己的事，韩湘子问道：“敖兄是车迟国龙王，怎么不在车迟国值水务？”

　　敖沧道：“天下万国万处的风雨多为天地演化，我等所谓龙王一般只在特殊情况下才出手行云布雨，若运道神府下辖的云雨神殿不下专门旨意，用不着我施法。”

　　韩湘子说道：“既然天地可以自然演化云雨，因何还需天庭额外布置？”

　　敖沧道：“原因很多，但基本上是修炼生灵之祸。修炼之灵，乃夺天地造化，盗乾坤运道，而一处之运道在短时间内是有定数的，有人占得多，那其他人占得便少，修士享运道太过，则本地的凡人就稀疏，结果便是云雨不整，灾祸连连。再有，本身修炼之灵也能影响天气，比如人族尸妖吧，因人族乃是九天息壤造就，肉身暗藏厚土之气，死后若不腐而通灵得道，土气受灵力激发散放，很可能冲碎方圆之地的云雨，导致严重干旱。”

　　韩湘子道：“便是神鬼异志中所谓的旱魃吧？”

　　“是的。”敖沧说，“由于这类原因，凡间区域运道常有动荡，为平衡起伏变化，则需要天庭的运道神府通过运道天轮时时监测、演算各地运势，多退少补，并派遣如我这等神祇实地处置。”

　　“哦，这样啊。”韩湘子说道，“天庭给凡间不少帮助，功劳不小呀。”

　　“功劳是有的，但也不那么光明磊落。”敖沧说，“先不说运道神府享受三界供奉，本就该负责稳定六道运势，单单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绝非尽善尽美。刚刚我以旱魃为例，但实际上神仙才是影响凡间运势的主因，许多神灵会随心意操纵区域运势，按照地方香火供奉予以赏罚，再加上一些必要和不必要的损耗，整体上凡间是吃亏的，凡间的运势不停流失，大部分涌向神仙，小部分由妖鬼精怪等分食。”

　　韩湘子惊道，“有此等事？！”

　　敖沧说：“说到底是凡间皇帝没有修为，无法管制修士，只能受欺负。”

　　“又是此事？”韩湘子说，“之前我遇到的黄鼠狼先生也是如此说。”

　　“凡间过于特殊，既是许多凡灵的家园，也有许多修炼生灵，物资丰茂，运势充沛，却没有真正能保护所有人的势力，就好像一块没有主人的肥肉，谁都想撕咬一口。”敖沧说道，“甚至撕扯一口都不满足，还有人想全数占有，前有玉皇，后有王母，现在再加上个群星帝主，也不知凡间最后到底落在谁手里。要说我这等凡神，无论是谁拿下凡间，也能过好自己日子，可就怕凡人凡灵遭殃。凡间最好有自己的真神，我比较看好三界六道都在传的‘八仙’，他们应该能保护好凡间吧？希望吧。”

　　“八仙？”又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群体，韩湘子更加好奇。“似乎好多人对他们抱有极大的期待，但他们真能做好吗？真的能尽心尽力为了凡间吗？好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八仙’，哪怕是见到一个也行呀。”尚未觉醒的“八仙”如是说道。

　　介绍了龙王职责和一些天地常识，敖沧接下来又说了说自己为何在这里的原因，“平时我确实待在车迟国，但最近妖族有些热闹，很吸引三界六道目光，我有心瞧瞧。”

　　韩湘子问：“什么热闹？”

　　“大热闹。”敖沧说道，“之前乾坤内发生一次意外冲突，导致天庭司法三大神府到处捕捉妖怪，群妖愤慨惊惧，惶恐万分，疾呼齐天大圣孙悟空出面主持大局。得群妖千呼万唤，大圣爷结束闭关，决定为群妖出头，回应群妖的期待，这些年一直在与天兵天将和雷神众周旋，取得不错成果，极大减轻群妖压力。不过源头问题不解决终究是不行，就算打败数不清的天兵雷神，只要司法大神杨戬不松口，群妖仍旧得提心吊胆生活，所以大圣经过多番努力，约二郎真君见面，进行最终的谈判。”

　　“在哪？”

　　“女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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