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我和焦阳聊了几句。

“每天你除了照顾你…你妈，还做点别的吗？”

已经很久没说出“咱妈”这个词了，说不出口了。

焦阳正擦拭着徐金红的一只胳膊，擦拭得很仔细。

焦阳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珠，有些赧颜的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也不会技术类的活，我妈身边也离不开人，依琳每天还要接送，时间真的已经安排的满满的了…”

说到这，焦阳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又缓缓说道“多亏你每个月给我打钱，要不然我每个月的生活都…”

我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入的探讨。

“你是依琳的妈妈…”

……

我开车带着依琳往山上行驶着，小依琳坐在后座靠窗位置，眼睛一直瞅着窗外，显得异常安静，从后视镜中，看着纹丝不动的依琳，我问道“在看什么呢？”

“爸爸，姥姥怎么一直睡觉呢？她为什么睡不醒呀？”

小依琳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依琳，回答的深奥，我怕她听不明白，对她撒谎，我又于心不忍。

“姥姥太困了…”

我只能敷衍的回应了一句。

小依琳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继续看着窗外，安静的让我担心起来。

“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我想找一找梦柯…”

“梦柯是谁呀…”

“我同学…”

“天都黑了，她肯定回家了，怎么会在外面呢，你又没有千里眼，你怎么能看得到她呢？”

“妈妈说，梦柯死了…说她已经变成星星了，抬头就能看到她了…”

我沉默了…

“梦柯是我的同学，在学校里我只和她一起玩，我和她一起玩捉迷藏，跷跷板，我和梦柯的床挨在一起，每次睡醒我们都一起玩…

梦柯还会打呼噜呢…睡觉的时候，我都听到了，我还笑话她呢…嘿嘿…”

“好几天她都没来学校了…”

“你想她吗？”

“有点想…睡觉的时候看不见她…醒了也看不见她…她不在学校…我就没人一起捉迷藏了…我和梦柯一起玩捉迷藏，其他小朋友都找不到我们…嘿嘿…”

依琳笑的很开心，她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更不知道死亡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爸爸，梦柯死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变成星星了…”

“我这一路上都在看，怎么看不到她呢…我真的有点想她了…”

“你当然看不到她了，因为她离我们太远了…但是她能看到你…如果你不听话，不好好吃饭…她就不来看你了…”

“她来看过我吗？”

“当然来看过你了…在你睡觉的时候…”

“可是她不睡觉吗？在学校我们是一起睡觉的…如果不睡觉，老师会不高兴的…”

“她也睡觉啊…等她看完了你，她就会睡觉的…”

“哦…”

小依琳看着窗外…沉默不语。

我却在心里想，小燕此时此刻心里最是想要见到谁呢？

半个小时后，我和依琳来到了山脚下，此时天也完全暗了下来。

我抬头看向了山腰那间小屋，此时小屋周围被各种霓虹灯包围，灯光忽明忽暗，光彩夺目，好不热闹。

这也是我和辛向光的劳动成果。

“爸爸，那是什么？好漂亮呀！”

小依琳指着小屋周围一闪一闪的霓虹灯，开心的问道。

“上去就知道啦…”

我买了个关子。

“我要第一个上去！”

依琳原本就好动，这下看见了让她感兴趣的东西，她当然比谁都兴奋，原本我还想着要编造一个怎样的理由，来诱使着她自己往上爬，没想到是你自己多虑了。

此时依琳正全速的往山顶跑去，我跟在她身后，确保她的安全。

没跑一会，依琳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学着我的样子，一手附在身后，微弓着身子，附在身后的小手，还不忘轻拍着自己的腰间，语气老气横秋的说道“爸爸，我好累呀…”

“我家依琳是最棒了，爬山根本就不需要爸爸抱，自己就爬上去了，是吗？”

我故意说道。

依琳好似瞬间充满了力量，狠狠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又大步往前跑。

我没有拦着她，更没有嘱咐她要慢慢爬，孩子都是冲动型产物，这一刻她喜欢爬山，下一秒她可能就只喜欢游泳了。

能在她想做一件事的时候，给予她鼓励就好，小小年纪不需要根据条条框框去做事，我们成年人已经很累，何必还要让孩子重蹈覆辙。

到了小屋，依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说一声“爸爸，我好累”都已经没了力气。

妍妍带着小燕已经到了，依琳一屁股坐下的时候，小燕和乐乐快跑着围了过去。

小燕和乐乐已经熟络了，依琳和小燕也见过面，三个孩子应该很容易玩在一起。

看着和辛向光辛辛苦苦搭建的一个充气城堡，虽然不大，却也显得恢弘。

依琳歇息片刻，看见被霓虹灯包围的城堡，更是乐得跳了起来。

妍妍走到我身边，看着面前三个孩子在城堡中欢乐蹦跳，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妍妍，突然腰间一阵刺痛，随后便看到满脸诡谲笑容的妍妍。

“把你初恋也叫来了？怎么，还想来一个最后的疯狂吗？”

妍妍手上再次用力一拧，我痛得差点叫了出来。

“不敢！不敢！我哪敢呀！我这不是喊着他们带着孩子一起过来玩嘛，这不我也把依琳带来了，想着让他们陪着小燕一起玩，这样小燕也没有那么孤单了…”

听我说完，妍妍缓缓松开了手，我赶紧用手摸了摸被妍妍拧得一片通红的区域，继续解释道“现在刘天晓和辛向光在交往，他俩其实挺配的，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笑了笑，再次转头看着妍妍。

妍妍的表情沉重起来，看着城堡中的孩子，喃喃道“来的路上，小燕告诉我，她最想见见她爸妈…”

听完妍妍的话，和她一起陷入到了沉思中。

小燕最大的愿望是见到她的爸妈，可是她的父母现在不知在何处，之前她爷爷告诉我，小燕是被父母遗弃的，她还有个弟弟，重男轻女的缘故，小燕被留在了家里，这么多年，他们就没回来看过一眼，好像压根就没有这个女儿一样。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小燕没有遇到我和妍妍，她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且不说她还有先天的疾病，假设她有个健康的身体，又有哪个家庭会收养一个女孩子呢，现在的社会，自己的孩子养大都费劲，更何况是收养的。

想到这些，我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你有办法找到小燕的父母吗？”

妍妍缓缓开口道。

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况且现在小燕的时间所剩无几，如果最后小燕见到了她爸妈，那是皆大欢喜，如果仅仅是给了她一个希望，最后却没能实现，还不如一开始的就别给她这个希望。

你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难度太大了，好比大海捞针，对于她父母，我们真的是一无所知，从哪里入手都不知道，你怎么去找，如果爷爷奶奶还在，或许能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一些关于小燕父母的信息，现在爷爷奶奶也不在了，根本就和小燕的父母断了联系，这盲目的寻找，你觉得能找到的希望有多大？

”

我看着满面愁容的妍妍，拉住了她的手，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我，眼睛里已经闪着泪光，我安慰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可能这就是小燕的命，最后的时刻，还是尽可能的让她过得快乐吧…”

“可是，她最大的快乐就是见见自己的爸妈，这是再平常不过的要求了，这在普通人眼里，根本算不上是要求，这本来就是父母该承担的，最后却让一个孩子承受所有的委屈…”

妍妍哽咽起来，我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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