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庄志磊的车子渐行渐远，叶晴染有些落寞地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

“晴染。”

叶晴染转过身。

高远发站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高董。”

高远发叹了一口气，慈爱地看着清瘦了不少的叶晴染：“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爸。晴染，你虽然和小博分手了，可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是我的女儿。”

“谢谢……”

与昔日的公爹站在一起，叶晴染感到有些尴尬。“高董，我先上楼了。”

“等下。”

叶晴染在原地站住。

今天是阴天，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中似乎浸透了湿的因子，让人感到越发的寒冷。

“晴染，近来好吗？看你瘦了许多，是不是没吃好没睡好啊？”

“我挺好的，谢谢高董的关心。”

“这孩子，动辄就是一个谢字，除此之外，你就没话跟我讲了吗？”

叶晴染勉强笑了笑。

“不管怎么讲，我们曾有过一家人的缘份，我很在意这份缘。当过一天的家人，就永远是一家人。晴染啊，有事尽管来找我，不要见外。”

好。

叶晴染轻轻地答了一声。

正准备离开，叶晴染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朝高远发走近了两步，抬起头，苍白地笑道：“高董，我有个请求，不知能不能跟您说。”

高远发呵呵一笑：“请讲，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讲的。”

叶晴染鼓起勇气：“高董，我想请求到宁波的分公司去工作。”

什么？

“你再讲一遍。”

“我想去宁波工作。那里的新公司刚成立，一切都是新的，我想重新开始。”

高远发抚着下巴，沉吟片刻，“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志磊的意思？”

叶晴染莫名地红了脸：“是我自己的意思，这事庄总还不知道呢，我没跟他说。”

高远发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郁。

庄志磊前脚才走，叶晴染便离出调动工作，要调到庄志磊的身边去。

这本身就说明，他俩的关系已到了一定的程度。

高远发有些不悦，但没有表现出来，故作不知，微笑着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调到宁波的新公司去？”

其实，叶晴染的理由若在外人面前，她可以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当初留下来纯粹是因为公公的挽留，是庄志磊的请求。如今庄志磊已走，若再留在昔日公公的公司里，这在情理上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公公面前，在当事人面前，她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新公司新气象，一切有待拓展与开发，那里的环境比较适合我这样的新人。”叶晴染找了个让彼此都能接受的理由。

高远发是何许人也？在尔虞我诈我商场上驰骋了数十年，早已练得双目炯炯，一眼就能洞穿对方的心思。他没有说破，给叶晴染保留着一点面子。他暗自懊悔，自己太失策了，光想把庄志磊调离开，却没想到叶晴染的心也随着走了。

“这事不着急，等我考虑考虑再讲。”

董事长既如此说，叶晴染自然不好催促。

她说了声好，便要离去。

“晴染，你晓得欢欢今朝要离婚吗？”

欢欢离婚？

“是啊，小俩口约好下午三点去区民政局办手续。”

吴欢欢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爹不疼娘不爱的，这，叶晴染知道。

“一定是高见嫌弃她，要跟她离吧？”

高远发嘿嘿一笑：“错了，我听说是欢欢先提出来的。”

婆婆口中的木头人，竟然有胆量提出离婚？这也太稀奇了。

“为啥？欢欢发生啥事了？”

“我也不晓得。晴染啊，你和欢欢妯娌一场，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她。”

“好，等下班我就去找她。”

上午，叶晴染在极度不安的状态下度过。

她曾经历过离婚的洗劫，深深懂得，离婚是一把双刃剑，就算是吴欢欢这方主动提出，吴欢欢受到的伤害不会比对方轻。

而且，叶晴染想不明白的是，随遇而安，一片叶子落下来都怕砸破脑袋的吴欢欢，她怎么会突然提出离婚呢？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想着吴欢欢孤身一个在这里，无依无靠，回想起当时自己离婚前的心情，叶晴染很为吴欢欢难过和担心。

一下班，顾不得吃午饭，叶晴染一边走出大楼一边给吴欢欢打电话。

“欢欢，中午有时间吗？”

电话的那头，吴欢欢正在收拾婆婆为她租下的房子。所处的小区虽然不错，但房子的环境完全不同于婆婆所说的那样，什么装修精致，什么家具电器样样齐全。一室一厅，只经过简单的装修，只在墙体上涮过一层白灰，人靠上去就得沾上雪白的灰。家具和电器，也只有最常用的那几款。不过，吴欢欢觉得挺满意的，至少比老家的屋子强。

“有，嫂嫂，有啥子事体吗？好多天没见你了，真想你。”

听见吴欢欢虚弱的声音，叶晴染感到一阵阵的心痛。她隐藏起心事，勉强笑道：“我想请你陪我吃饭，好吗？欢欢，我也很想你的。”

假如叶晴染说，我请你吃饭。吴欢欢也许会拒绝，一餐很平常的饭，让她成了家人眼中的出轨女，她已成了惊弓之鸟。

可叶晴染说的很有水平，是请吴欢欢陪她吃顿饭，这让吴欢欢没办法拒绝。

“好的嫂嫂，我请你吃饭吧？我听你的话，找了个工作，前天去上班了。”

啊？

“真的呀，在哪上班呀？”

“在省立医院，是安大夫帮忙介绍的。这讲起来呀，嫂嫂，还得感谢你呀。”

“是你为人好，所以安大夫肯帮你，跟我有啥关系？”

叶晴染谦逊地笑着，很是为吴欢欢高兴，她真心想跟吴欢欢开个玩笑，孺子可教也。

可想到吴欢欢所处的环境和心情，叶晴染也开心不起来，匆匆地说了一句：“咱们见面聊，欢欢，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嫂嫂，你告诉我地点，我打车过去。”

也行，午休的时间很短，得抓紧时间，下午还有个会议呢。

半个小时后，这对曾经的妯娌在一家小餐馆见面了。

“嫂嫂！”

“欢欢！”早到十分钟的叶晴染站了起来，握住吴欢欢冰冷的手，凝睇着被风扑红的面孔，“欢欢，你还好吗？”

“我蛮好的，”吴欢欢的心七上八下的，嫂嫂为啥突然请自己吃饭？难道，她也看到那份报纸了？如此一想，脸更红了，红得发紫。她悄悄地抬起头察看着叶晴染的表情，怯怯地问：“嫂嫂今朝怎么有时间？你一惯都是很忙的。”

“再忙也得吃饭呀，”叶晴染握住吴欢欢的手不放，怜惜的目光至始至终停留在吴欢欢的脸上，“欢欢，听说你要离婚？”

叶晴染是个直性子，她的心里装不住事情。

吴欢欢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住了。

她艰难地抬起头，羞愧地看了叶晴染一眼，又垂下头：“嫂嫂，你怎么晓得的？”

“爸，”叶晴染脱口而出，随即窘迫地改口：“高……高董告诉我的……欢欢，这是真的吗？”

“嗯。”

“因为啥？是不是高见对你太过分？这该死的，一天不收拾他就犯贱！他别以为我现在不是高家的人，拿他就没有办法！”

“嫂嫂，这不关他的事体。”

叶晴染一下怔忡住了。

但她听说吴欢欢要离婚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高见欺负吴欢欢的场景。叶晴染觉得，假如不是高见做得太过分，吴欢欢说啥都不会主动离开高见的。

这不是吴欢欢的性格。

“真的，是我自己要离婚的。高见在外头有人，嫂嫂是晓得的，我……我不想跟他过下去了。”

高见游戏人生，外头的女人如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而且，高家人谁都知道，高见有个交往比较固定的女友，名叫媛媛，叶晴染曾在高见的新住所见过那个女孩。

吴欢欢也不是现在才知道高见外头有人。

显然不是为了这个。

“欢欢，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没有……”吴欢欢的眼神躲闪着，慌乱中拿起饮料来，却不慎倒了叶晴染一身：“对不起对不起……”

叶晴染一把抓住吴欢欢的手，直勾勾地定格在吴欢欢的脸上。

吴欢欢并不善于撒谎，她的神色在表明，吴欢欢没说真话。

“欢欢，咱们现在虽不妯娌，却是姐妹，是朋友，你有啥事，千万别瞒我，我虽然帮不上你的大忙，但至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想想在高家的时候，高家的人全都当吴欢欢木头人，谁都可以欺负她，连小保姆都敢在她面前颐指气使，只有晴染嫂嫂，始终帮着她，为她撑腰。

是真心为她好的人。

“嫂嫂，我也是没办法呀，”吴欢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随后便嚎啕大哭：“嫂嫂，我和安大夫他……我们真的是清白的，真的是啥子也没做啊……也不晓得是谁那么缺德，拍了照片还放到报纸上去……嫂嫂，我真的啥子也没做，真的是干干净净的呀……”

听了半天，叶晴染终于听明白了。

她的表情越来越肃穆，眼神越来越冷。

嘭地一拳击在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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