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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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晚,狂风呼啸,那鲜肉味道必是顺风传开,那狼群必是逆风而来,若是顺风而来,狼群不可能被发现如此迟缓。
此人,算准天时地利,引来狼群置我于死地。其心机歹毒可见一斑。
许是看我脸色阴晴不定,糖儿偷觑着我的脸色,怯怯出声,神色郑重,“小姐,那日夫人是去看过小姐。但此事绝不是夫人。夫人心底醇厚,我敢用性命担保。”
我许久没有言声,只觉悲凉不已。
浑身冷意顿增,我使劲裹紧披风,还是感到冷。
看向糖儿,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还显得很稚嫩,却说出如此话语,我心里震惊不已,看盖娜和乌日喜的神色,想必是乌洛不让走漏风声。依照乌洛的性情,这糖儿,必是冒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我起身扶起糖儿,“你家夫人现在哪里?”
糖儿咬紧嘴唇,“自小姐出事后,有人一口咬定是夫人指使所为,王爷大怒,已将夫人关起来了。关——关在那黑屋,夫人千娇之躯,如何经得起此大难。糖儿冒死求小姐还夫人一个清白。”糖儿泣不成声。
我起身裹紧披风,看向四周,此处偏僻,除了远远而来的乌日喜和盖娜,别无她人。
我淡淡道,“你来找我,恐怕已是犯了王爷大忌。”
糖儿郑重跪下,“小姐肯救我家夫人,我死而无憾,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我只道,“今日之事,切不可走漏任何风声。我不要你来生做牛做马,只好好活着便好。”说罢,我转身而去。
只盖娜一人匆匆而来,见我回返,脸色惊讶,看看后面跪着的面色哀哀的糖儿,便为我披上稍厚的绛色披风,在我耳边悄声道,“王爷来了。”
回到屋内,乌洛背对我站于桌前,负手而立。乌日喜立于一边垂头,大气不敢出。
我解开披风丝带,将其交于盖娜。
两人行礼匆匆告退。
“谢王爷来看望我。”我端端一拜。
他闻声转身,看向我地眼神有了些许暖意,“天冷,要注意休息。”
原以为他会质问,或者发脾气。却没想到他如此一说,
心里蓦地一暖,“谢王爷。”
我走向桌子,从托盘里取出银色地茶杯,试试茶壶是暖的,这才将茶杯倒满,双手递与乌洛,垂眸看向手中的杯子。
片刻,乌洛从我手中端过杯子,仰头喝下。
将杯子递与我手中,声音低沉,“再来一杯,如何?”
我愕然,抬头,却见乌洛眼神投向我,灼灼闪亮。
我心下一慌,接过杯子,手忙脚乱将杯子重重放于桌上,险些翻倒,慌忙扶住,提起茶壶向里倒,只见壶里的水歪斜倾出,却怎么也倒不进茶杯。
一声轻笑,一只大手覆上我拎茶壶的右手。
掌心温暖,我呼吸一窒,茶壶险些摔落,一只大手及时伸出,堪堪接住将我圈在怀抱中央。
我满脸通红,心跳不稳,脚步错乱,急于要挣脱。
他稳稳站在那里,沉稳暖暖的气息在头上方轻轻传来,却不放松。
我停下徒劳挣扎,只背对他站在那里。
他将茶壶放下,放开覆住我手背的手,我乘机挣脱他的怀抱,站在桌子另一侧,趁机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慌乱心情。
乌洛只深深看我,收回目光,语声淡淡,“赫哲之事,你知道了?”
我垂眸,亦淡淡回应,“是。”
“那赫哲胆敢违抗本王命令,做出如此狠毒下作之事。”他语意骤冷,“本王定会给你一交代。”
“王爷。”我上前,缓缓一拜,“卿卿承蒙王爷大恩,大难不死。只是此事事关人命,还请王爷三思。”
乌洛凝眸看我,眼神闪过一丝垂怜,冷声道,“人证俱在,有何需要三思的?那日只她一人到过你的营帐。”
我走向乌洛,仰头望向他,“王爷,那赫哲是何样人,我不敢妄言。但是,假若她要害我,又怎会堂而皇之出现在我面前?”
乌洛迟疑一下,转过身,“你身子刚好,先休息吧。此事再议。”
及至天黑,我倚靠在床上,唤过盖娜,“盖娜,你可知道那赫哲夫人关在何处?”
盖娜满脸为难,,只道,“奴婢不知。”
“那好,我亲自去问糖儿。”
盖娜一脸惊慌,踌躇片刻,咬牙道,“王爷有令,若是让小姐知道赫哲夫人之事,乱棍打死,现在若是带小姐去看赫哲夫人,只怕奴婢小命难保。”隐约眼里有点点闪烁。
我心里一惊,若真是如此,那糖儿,是不是遭遇不测了?
我忙问盖娜,“糖儿她?”
盖娜摇头。
我起身下床,“盖娜,只要你带我去见赫哲,我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事。”
盖娜迟疑半天,终于重重跺脚,随我出门。
一路上盖娜掌灯,东张西望,脚步时而放缓,时而匆匆前行。经过御花园,又经过几个院子。
一路上除了几个巡逻的侍卫,盖娜只道“陪小姐转转”,并没有引起格外的注意。
在一个荒凉的院子里,杂草丛生。
盖娜四处看看,小声道,“到了。”进得里面,只觉灰尘气息浓重,灯笼照处,偶见蛛网。想是一多年不住人的废弃屋子。
难怪糖儿叫这是黑屋,只觉黑暗恐怖袭人,幽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即一声微弱的声音,透着害怕,“谁?”
“噗。”盖娜一下吹灭烛火,屋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我吓了一跳,黑暗中拉住盖娜的衣袖,“你做什么?”
盖娜压低声音,“小姐,有话快说,提防别人看见。”
我只得强压下心底的惊悸,轻声说,“赫哲夫人,是我。”
片刻,黑暗中传来惊喜的声音,“沈姑娘,是你吗?”
接着又是另一个激动的声音,“夫人,沈小姐果然来了。”
是糖儿!
我瞬间明白过来。
我令盖娜点上灯烛。
片刻,眼前亮了起来。
盖娜提着灯笼,靠近赫哲夫人。
我这才看见,原来屋子里有一道细密的铁栅栏,赫哲夫人和糖儿的脸庞贴在栅栏上。
待看清赫哲夫人,我倒抽一口凉气。赫哲原先饱满娇嫩光滑的脸庞瘦削地只剩一双大眼睛,脸上布满条条细细的血痕,头发上沾满草屑,紧紧抓住栏杆的白嫩细手亦是皮包骨头。
糖儿手臂也有长长的鞭痕,还在渗血。
那赫哲见了我,哀哀叫道,“沈姑娘,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要背负这狠毒的罪名。”赫哲泣不成声。
我看着眼前的赫哲,心绪起伏莫名。
之前,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赫哲。一直在乌洛的庇护下,不曾接触过任何人,只这眼前的赫哲,却是主动来找过我,且是她来的那天,我便遭遇狼袭。造成我被狼吞掉的局面,谁也不会怀疑,也无法怀疑。
只是,为何敢下此毒手……我冷冷一笑。
我按下心头思绪,近前一步,温言道,“赫哲夫人,自我来到柔然,不曾与任何人结识。夫人美丽聪慧,必不会干如此愚蠢之事。”
赫哲听到,止住哭声,倏地抬头直直望我,声音颤抖,“沈姑娘,你,真的不疑我?”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虽人证物在,我亦不疑夫人。”
听到人证物在,赫哲脸色陡然一灰,眼神黯淡下去。
忽然,她紧紧抓住栏杆,声嘶力竭,“诬陷,那刀木达是诬陷。”
刀木达?我一惊。
赫哲颓然坐在地上,眼神呆滞,“我与他素日无怨,想不到他竟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人将鲜肉埋藏在你的帐后。”
“说夫人指使何人?”
“便是那死去的侍卫。”
我心里一沉,好一个死无对证。刀木达黝黑憨厚的面孔瞬间浮现在眼前,实在难以置信。
“那侍卫那日不知为何到我帐内,只问我有何吩咐。我也奇怪,并不曾吩咐他来。他也奇怪,出去了。后来便惨死在狼口之下。”
想来,又是一个冤死的。
我冷笑连连,好高明的一计。
如此,赫哲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盖娜已在一边催促,“小姐,快回去吧。万一让王爷发现……”
赫哲跪在栅栏前,呼吸急促,“沈姑娘,若有机会出去,我一定告诉你我的身世。苍天可鉴,我赫哲绝对不是如此小人。”
我亦觉此地不可久留,便安慰赫哲,“若不是你,我必会全力救你。”
说完我转身离开,盖娜尾随其后。
夜路寂静无声,只听得我和盖娜的脚步踩在石台上发出的噔噔声,灯光影影绰绰照在青色的石台上,只听前面草丛似有簌簌的声音。
盖娜猛然停住,侧耳一听,瞬间失声变色,“快,小姐,前边有大蛇挡道。”
话未落音,拉住我转身就跑。
我猝不及防,差点摔倒,那句“大蛇挡道”只吓得我灵魂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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