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代桃僵
当尹千城结束了将自己一人偏院的独处打开院门的一瞬,就看见景荣斜靠在墙壁上。
尹千城没有丝毫惊讶。想来她将自己关在这院子里一天一夜,景荣没有一鼓作气冲进去揪她出来再指着她责她丧心病狂的自虐已然很是难得。
景荣很是挑剔得上下扫视了女子一番,一副爷是来指点江山不是来提意见、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你能不能将你白衣女鬼的打扮换一换了?看着瘆的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裁衣的只瞧得上白色呢。”
尹千城从前银发的时候都是一身紫衣,后来武功恢复银发转黑便没有只局限与紫衣,再后来在新年那夜感应过尹萧山是真的辞世,才改成了白衣一直没有换过别的颜色。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紫衣才是最适合她的,也瞧得出来她为什么改穿了白衣。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所以景荣才想让她换下这一身代表着悲伤和哀痛的白衣,让她从尹将军的故去中解脱出来。
尹千城将景荣的心思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暖流,嘴上却不忘和景荣置一置理,“要说让我换下白衣,你是不是该费力给我做几件衣裳?”
“给你。去换上吧。”景荣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个木盒。这个时候他拿出的木盒自然只可能是他亲手所做的衣裳。
尹千城笑出声,想来她和景荣也是太过清楚对方的脾性,“原来你都准备好了。多谢了。”说完自行进了内屋。
他们之间极少会说谢谢之类的话。景荣知道,她这句多谢不止是谢他给的衣裳,还有他间接开导她的心意。
景荣顺势也抬步迈入院内,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默然转身看到了不远处正盯着院内的沐濯衣。他愣了一瞬,“要进来便进来吧。”语气恰当得犹如他是这院落的主人。
自那日在大街上尹千城将沐濯衣带回来后,沐濯衣便如此顺理成章得在这里住下了。好在沐濯衣也是个性子简单活泼的女子,除了和景荣相处尴尬莫名不对付,但和尹千城等其他人却是相处融洽。
沐濯衣脸上僵了一瞬,随后又故作轻巧道:“进去就进去,尹千城的院子我又不是第一次进了。”是呀,当初也是她千里迢迢到了凤朝尹府,赖在尹府紫竹院呆了一段时日。
沐濯衣甫一踏进院子便是一个愣神,只因为院子里的紫竹与凤朝尹府尹千城院落的紫竹可谓是一模一样。品种,栽种布局,分毫不差。女子心生诧异:这府邸原来是微末凤来的,却从来不知微末凤来与尹千城的关系好到了这种地步。又想到尹千城离开凤朝径直来了东延,而且甫一来东延便被许诺帝栖宗副宗主的位子,想来两人关系好也并不稀奇。沐濯衣想的,也恰恰是很多不知情之人所猜想的。
以沐濯衣对尹千城不甚了解的程度,她自然是想不出个什么正确的所以然来了。所幸她对尹千城的事并非太过热衷,所以想不通倒也作罢。她可不想与景荣搭话问的都是别人。
景荣也是震惊。他与沐濯衣都是今时今日才瞧见了这座院落的庐山真面目。虽则景荣也震惊,但震惊之余却是将其中缘由想得明白。
这院落该是尹萧山将军在东延时的住处。而凤朝尹府紫竹院的紫竹,想来应该也是尹将军亲手所植。难怪她从来都将尹将军看得极重,这便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却原来这就是他从未享有过的亲情,如此想着嘴角不禁挂了一丝嘲弄而无奈的笑意。
男子的神思被右耳边一阵痒痒的触感拉回。他黑着一张脸侧了侧头就瞥见沐濯衣手里拿着一截紫竹枝条拨弄自己的右耳。他目光扫过去便吓得女子缩回了手。景荣依旧寒着一张脸,沐濯衣气不过,吼道:“干嘛这么小气,不就是想逗你笑一下吗?”
景荣无言以敌之。
沐濯衣扛不住他的眼神扫杀,银牙一咬便将手中的紫竹枝狠狠得丢在了地上。
“惹怒你的应该不是我的紫竹吧。”换好衣裳出来的尹千城意有所指得道。
沐濯衣犹在对因为景荣的气愤当中没有搭话。她与景荣一样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女子。准确的说是看着女子身上的衣服。
沐濯衣出口的话很酸,“景荣这厮给你做衣裳从来都不吝啬。才来关城就和我抢云姑手上的紫云纱。成衣的速度快,无论巨细硬生生挑不出一丝错。真是该让天下人都嫉妒死。”
尹千城不怒反笑,沐濯衣从来都是不喜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女子,这一点她就很是欣赏。
沐濯衣不知尹千城为何就对着自己笑得春风拂面,有些无措,下意识得补充道:“先声明这里嫉妒的人可不包括我。想我沐濯衣是什么人,要什么样的衣裳自己做不出来?”
不得不说小姑娘很是自信和……自恋。
景荣终是忍不住,反问道:“那什么衣裳都做得出来的沐家三小姐,是谁上次追着我学双面十三针的阵法,是谁做衣裳总是毛手毛脚出问题?”
沐濯衣蹭的一下就起身站了起来,“景荣,你从来都和我反着来。你就会欺负我!你也就会欺负我!”
尹千城还来不及劝说两句,就眼见沐濯衣快步跑了出去。同样她还未没得及数落一下景荣,却注意到院门口又多了两人。不,应该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要说这是怎么个一模一样法呢?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衣着打扮,就连着朝里走来的步法动作都如出一辙。就好像是镜子找出来的两面。
就听进来的两人其中一人道:“沐濯衣这是做什么?”
另一个道:“必然又是因为景荣了。”
天啊!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是一样的——都是月晦的声音。
可以知道的是:来的两人是月家两兄弟,却不知这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尹千城一个快步冲到第一个出口的那人身边,十分肯定唤道:“月朔。”这算是做出了她的判断了。
被尹千城唤为月朔的男子瞪了女子一眼,然后有些颓废得做到景荣所在的桌子一方,对着还站立的那人道:“哥哥才下了早朝看见这院子门打开了,就拉了我做了这一副装扮就是为了看效果。哥哥,我都和你学了这么长时间了。被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太打击我的信心了。”
如此一说,尹千城的判断没有错。仍旧站着的正是月晦。就听月晦先是安慰月朔道:“尹千城是什么人?你不能拿她和寻常人作比较。只是我也不明白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说完看着女子,目光殷切以期能够得到解惑。
毕竟如月朔所说,月晦教月朔仿造自己的行路姿态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而且月家这两兄弟对口技有一定的领悟,方才两人又只是各自说了很短的一句话,怎么就被尹千城不费吹灰得看出来了?
尹千城道:“声音确实可以模仿,但一个人固有的用词习惯和腔调还是存在的。若是月晦,就不会唤沐濯衣而是称呼沐姑娘。还有,月朔唤一个人全名时候的腔调很是特别,有点率性,目中无人的张狂,不仔细听绝对听不出来。”
毕竟尹千城对音色极为敏感。而且她本身也是个口技高手,也会唇语,模仿听过的人的声音简直信手拈来。
女子这么一说,月朔的脸耷拉得更是难看了。尹千城不得不给人一耳光后再给一粒糖以给月朔些许信心和越挫越勇的勇气,“其实就气场而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言辞方面还需改善。”
若是沐濯衣还在的话一定还诧异和好奇,月家这两兄弟看样子是让月朔模仿月晦,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月朔仍旧没有说话。
尹千城脑子里灵光一闪,三步做两步到了月朔,“走。现在有个机会给更多人深入看看你的扮相是否合格,同时让你改善。”
月朔还在不解之中,月晦却是反应过来尹千城的话。月晦只道:“月朔,和千城一起出去吧。”
月朔反应过来和尹千城一起出了府门。
景荣身形不动,对月晦道:“你不一起去?”
“在他没有过千城这一关之前,有他的地方我最好是不要出现,免得露了马脚。而且有尹千城在,也出不了什么事。”月晦如是道。而且此时他心里也对自己将尹千城作为这件事的第一人选感到庆幸。她确实是帮他和月朔这道难关的不二人选。
“你倒是相信这女人。”
月晦笑笑,其实他也看出来了,同为伽若山的人,景荣虽在言语上从来都是和尹千城互呛,但景荣对尹千城的维护和关切不必其他任何一人少。他问:“你不去吗?”
不怪月晦有此一问,自打景荣正式出现在人前开始,他从来都是与尹千城形影不离的。在尹千城到了东延这一段时间更是如此。
景荣倒是没想太多,“困了。我便先走了。”能不困吗?用了半天时间和云姑软磨硬泡将紫云纱浓烈过来,又紧赶慢赶将衣裳做了出来,再如此身强体壮的人也该休息休息了。
月晦不再说什么,随景荣一起出了尹千城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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