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面上三分
此时紫衣银发也回了紫竹院,原来不过一墙之距。通透如她,此时也知道自己紫竹院背后是谁的院子,也明白了盛子元为什么没有住主院而是住偏院,谁让他和她的偏院是连着的呢。
护送紫衣银发落地,松若自然也应命回元殊府的某个暗处了。
紫衣银发本来也无事,负手站在紫竹院的屋檐下,说不出的清寒冷冽。
不知过了多久花雪带着夜倾渊从前院过来。
夜倾渊由花雪带着避开阵法走进来,看着紫衣银发板着一张脸,“紫紫,你怎么了?谁欠了你百万两银子?”
紫衣银发此时没甚心思和夜倾渊斗嘴,“你怎么来了?”语气未有多好。
夜倾渊能感觉到女子十分焦躁和不平,没有问,道:“这不是我在浮音茶楼遭人觊觎,性命堪忧吗?反正南浔王还少我一间屋子不成。”
夜倾渊本意是缓和一下女子的情绪,紫衣银发听了情绪也没多大转变,道:“为难人为难的怎么样了?”
其实紫衣银发现在也很想为难某些人,奈何暂时没有任何着手点和契机,暂时记下,听听夜倾渊的快意恩仇事消消气了。
“成德帝这个老狐狸故意将他的兵部尚书挡出来想让我没话说,又不是我没了儿子,我会介意分毫吗?真是不喜他的行事作风,哪像个君王!”不说这件事,夜倾渊还不会去想,一说这个就气愤,“若是蒋独觉没出事,我或许会拿他开刀,如今也只是看到这个老狐狸青一阵白一阵下不来台的模样,不过也算出了口气。来日方长,不怕以后没有过过手的机会。”
连凤朝陛下的名号都喊出来了,足以见夜倾渊对其的不满。
因为盛子元的事,紫衣银发也是对凤朝陛下不满,“他就是这些年坐着那把椅子太安逸了些,该做事不做,净做些混事。”
夜倾渊如何听不出,紫衣银发今日说起成德帝不满情绪丝毫未藏,别于以往,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说话如此不遮不掩。”
紫衣银发不知怎么向夜倾渊述说盛子元的事,绕过盛子元的事反问道:“说来,暗夜就只有你一个皇室血脉,内室没有妨害。朝堂里据说一些个位高权重、极具野心又与你意见相左的臣子有些个不良心思,但你贵为储君他们不敢妄动,又得暗夜皇帝喜爱,应该不会遭人毒手吧。”
她不过推己及人,推盛子元及夜倾渊。说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夜倾渊,所以自然也没有能看到夜倾渊自她一字一句分析剥理,早已脸色沉得都能滴出水。
过了半晌没有回应,她转过头,夜倾渊早已恢复如常,嬉笑道:“是啊,我是什么人,谁能伤得了我半分。”你却不知,你的话,都能伤得我体无完肤。他最是切身体会,一些话,说不出,所以没奈何。
突然说到自己身上必然是有原因的。
盛子元孱弱的背后有些别的腌臜事,是紫衣银发跟他提过一句的,何况夜倾渊身为一国储君对于他国皇室也是有情报了解的。想到这一层,他又去看女子交握在身后的双手,和上次从皇宫回来一模一样,他伸手到她面前。
她看向他,他看向她身后。她会意将手放在他手上。
如此静谧着不说话气氛太沉闷,夜倾渊低头揉捏按摩女子痉挛的手,打破寂静,“跟我说说那次紫竹院后来的的刺杀吧,水色说无一生还。你动的手?”
也不知出于什么,紫衣银发一向对夜倾渊从不故意隐瞒什么事。但凡夜倾渊问道,她能说的必然言无不尽言无不实。
她先点头,后道:“你知我会布阵,医毒两学,会使点银针暗器。但若真说起来,医术不及栢颜,暗器不及景荣。若是没有旁的能耐防身,也不会下了山来。换在以往……”若是以往我武功可使……想来,罢了,说起来又要长篇冗述,解释不清了。
以往?夜倾渊也是察人于微,更何况是对紫衣银发。但他也知她向来对自己不怎么遮掩,必然是实在不能名言之话,也不追问,道:“看来我不请自来到紫竹院旁下榻,紫紫如此技多傍身,我就不怕小命不保了。”
紫衣银发道:“这几日我身边的人不多,你的隐卫还是多留心些。”
松若,花雪,幽孪,三个不少呀。夜倾渊在心底数了数,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我只看到花雪,其他的人呢?”
“另有事情。”
“那好吧。”也揉了半天了,夜倾渊放了女子的柔荑,拍拍胸脯道:“换我来保护你好了。”
很多年前我就说过,换我保护你。
女子终于笑了,“一国太子保护我,我的身价是不是绝无仅有的高。”
……
男子听她终是会打趣调侃一句,顿时舒心了不少。
被夜倾渊好生为难了半天的成德帝却是糟心得很,何况底下还有个丧子心痛的兵部尚书老泪纵横,看着成德帝便是不顺心。
“陛下,臣就这么一个独子,如今臣白发人送黑发人,教臣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蒋尚书毕竟是个武将,虽是痛心,却仍旧一身刚强之气。
“刚才在夜倾渊面前还没说够?也是你儿子没用!”成德帝被夜倾渊将了一军,又是常年身居高位,一时也没什么心性去安慰一个兵部尚书。
蒋尚书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痛心,道:“陛下,臣的儿子不知道黑衣人就是您的人,臣却是……”
“放肆!”成德帝怒了,“你这是在跟朕算账!有什么都给我打掉牙往肚子里吞。你也是跟在朕身边多年的人了,还会如此沉不住气。”
“是。”
“下去吧。许你三日免了朝中事务。”
“谢陛下。”蒋尚书拜过,退了出去。
蒋尚书刚出去,一瞬又有一人鬼魅一般跪在了地上。
成德帝的怒气一下发泄出来,御书房案桌上的笔墨文函甩落在地,如同尸横遍野。
“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废物!说什么将功折罪,计划周全?朕真是白信了你们,竟然在上次刺杀失败后还相信你们。”如此气急败坏的正是成德帝。
下首地上跪着个一身黑衣、只露出脸来的男子,若是夜倾渊和盛子丰在,必然会觉得这身影十分熟悉。男子周围散落的文函无数,额头上有被重物砸中的伤口,鲜血还顺着脸往下滴。
黑衣男子正是成德帝的隐秘卫首领煞封。
煞封却也顾不得去擦,道:“陛下,上次派出的隐秘卫无一生还,属下只当夜倾渊加上尹千城手下的几个人实力被小觑了。今次设的局本来针对夜倾渊,也让他无从辩白。谁知尹千城突然跑出来,更不知她竟然会毒,轻易就将那毒解了。”
“还有上次属下夺了她两张笔墨,之前的一段时间内她都是和夜倾渊在浮音后院的屋子里。不料她还会使暗器,将追踪用的粉末用暗器散在属下身上,想必她必然是对这件事有所察觉的。”
“据查夜倾渊见陛下之前就已经到了京都,期间更是住在尹府,且两人私交甚秘。今日之事,若是没有尹千城的中途插足,必然能困住夜倾渊。尹千城是陛下的臣子,夜倾渊是暗夜太子,他们两个若是走得太近,说不定日后成为陛下的一大阻力。”
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煞封自成为隐秘卫首领之后何时有过这等屡次失败的惨淡经历,成德帝这几日对他的不满他何尝没有发觉。煞封自由作为一个隐卫对于威胁敏锐的嗅觉。对于尹千城这类劲敌的存在,他自然是要对成德帝盘敲侧击的。
“哼!”如此一声,同时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案桌上,“天若宗确实养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南浔王!如今真不知道谋划让她回来究竟是对是错。”
真是君家最凉薄。当日尹千城初回京都首得召见,亦不知是何人说的一番发自肺腑感人之至。也不过是需要你时想得起,不需要时狠狠踹一脚。
黑衣男子又道:“不仅是夜太子,便是陛下的几个皇子,就连向来久涉风流的凌王都对尹千城十分维护。若是她来日有至烽军在手,几个皇子为她冲冠一怒,再加上个夜太子……”说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表达的意思都表达给善疑的成德帝了。
“妄想!她不过一个女子,仗着与朕的几个儿子幼年相识有几分交情。至于至烽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是天子,如今也不是她尹家想要就要的回来的。朕的几个儿子,谅她也不能利用来使什么手段。倒是夜倾渊,朕的南浔王要是和他太子太过亲密,朕必然容不下。”明黄身影说得无不狠绝。
“陛下高瞻远瞩。属下倒是知道如何探一探南浔王和夜太子之间的交情。”
“希望你这次不要让朕失望。”
“是。”说罢,掠身倒成德帝身侧附耳。
几句过后,成德帝脸上露出与之前盛怒天差地别的得意笑容,道:“你去好好办吧,朕的耐心有限。”
这便是给煞封敲警钟了,他若再失手,以后在成德帝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是。”说罢,消失在明火摇曳的御书房。
本来该是回蒋府痛定思痛的蒋尚书却是到了一处青楼。这青楼里一间女子闺房里有的不是美貌女子,也不是寻欢作乐。地上蒋尚书依旧跪着,他前方不远处隔着一扇屏风。屏风后隐隐有两个身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身份分明。
屏风内坐着的男子道:“现如今蒋独觉都死了,你还来找我有什么用?”如果你早在事情发生前找我,或许我还可能一改现在结局。”
蒋尚书一路算是看清了成德帝的心,道:“我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日后唯主上之命是从。”
“你我都知道,你不过是想借我之力一雪今日丧子之耻,算是各有所求。”
“我也不怕主上都明白,日后请主上示下。”
男子一笑,“说来都是你自己的家事,我何来示下一说,你的另一个儿子我当年保下来,如今也算对你有些安慰。如何让他回到你身边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主上。”
“你回去吧,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夜,又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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