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零花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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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春光大好。
楚国因地靠山森,因而也不算太过炎热,况且民众总有他们自己的解暑方式,或洒水为乐,或凿冰摆置,终归是各有各的想法。
秦桑自嫁入祁王府,至今,也过了一月有余。
暂且不管她和越祁修到底上演着怎样的对峙戏码,但看在别人眼里,这当家主母似乎也太不识好歹了。
新婚燕尔,却每晚都将越祁修趋之门外;晨起用膳,却总是晾着越祁修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外出去吃;偶尔在苑子碰到,却目不斜视将越祁修视若空气。
越祁修对此表现的并不是很强烈,他并没有刻意要求或者跟秦桑对着干,因为很明显他说的和做的是不一致的。虽然口中经常讽刺,眼神也相当鄙夷,但是对于秦桑的起居饮食却是亲力亲为的吩咐,生怕怠慢了。
不过对秦桑来说,却一点都不在乎。她觉得这完全是越祁修自找的,若是不强娶了她,又怎会生出这些烦心事?
更何况,也许是心里仗着越祁修不敢对自己怎样,秦桑才这般放肆无礼。她自问不知为何会有产生种想法,但是想到就要实施,却是她的作风了。
秦桑这边优哉游哉,没有太多事端,可越祁修就没这么好受了。虽然他将秦桑的挑衅和无礼都选择随意对待,但身边伺候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的窃窃私语,却真让他有些受不了。
然而主子毕竟是主子,虽然在他冰冷目光的多次镇压下,他们学会了保持沉默不随意乱说,可他们随即便衍生出的私底下眼神交汇,却更让他哭笑不得。
正如此刻,他的贴身侍卫青崖正挤着眼睛,对一旁沏茶的常桂比划着。那其中意思是说“你看,主子今儿个向夫人房子望了二十八次,比昨天多了整整五次,今儿这赌局是我赢了,你小子赶紧把钱准备好。”
常桂翻了个白眼“今儿可真倒霉,罢了罢了,下回再不跟你做这赌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越祁修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二人“眉目传情”,终是忍不住了,咳嗽一声,重重将茶盅撂在了桌上。
“青崖,你今年多大了?”
青崖一愣,不知道越祁修所问何故,但仍旧小心回答:“回主子,二十了。”
“二十了?”越祁修故作深沉,“想来也是到了娶亲的年纪了。”说着,他目光飘向青崖:“可有意中人了?”
青崖不知自家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老实答道:“回主子,还没有。”
“哦?”越祁修阴阳怪气地拖长语调回答,听得青崖一个激灵,背后汗毛倒立。
“你既已老大不小了,也该多想想为家中传宗接代的事,你作为老大,自是要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觉悟。你虽是我的贴身侍卫,平日里我对你也没有过多要求,但在这楚国的地界,有些情啊爱的,还是克制住比较好。”
“啊?”青崖完全被搞晕了,迷茫着双眼望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越祁修,只见对方起身,将嘴凑向自己耳旁,用听起来很小,但却能让四周都听清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中意常桂,但也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嘛!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眉目传情,我也很难做的嘛!”
说完,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青崖的肩膀,留下神色各异的屋中众人,扬长而去。
屋内顿时嬉笑连连,青崖黑着一张脸,想骂却不敢张口,当真是憋得慌。
越祁修离开了前厅,一个人慢步在苑子回廊,不同于每次在秦桑面前表现的清冷,此刻的他,带着一丝落寞和疲惫,静静地靠坐在阶梯处。
他原本只是想将秦桑绑在身边,能够日日夜夜看着她那笑容,似乎心情就会很好。
她是美好的,美好的让他贪恋。他不知自己怎会如此执迷在秦桑的笑容中,但是却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渴望。
然而一旦想到她口中、心中念着的,都是那个什么苏子初,这份贪恋,忽然就变成了嫉妒。
那个苏子初,到底有什么好的!
若是真的爱她致死,又怎会在自己许诺了名利给他之后就毅然决然的去秦家退了亲!
这种人,有什么值得秦桑放不下!
一拳狠狠捶向身边的柱子,越祁修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利欲熏心蒙了眼的人,怎么能担得起秦桑一丝一毫的看重!
能配得上秦桑,能担得起这一切的,这世间该是只有他越祁修一人!
可是,秦桑直白的拒绝,自己每次的挑衅,却好像都背道而驰了。他们,本就没有靠近,眼下却越来越远了。
忽然想起初遇秦桑的画面。
那个时候,她错认了他,拉着他的手说:“情相携,意所愿,你……能牵着桑儿的手,今生今世,不离不弃吗?”
许是那一刻这个女子明朗的双眸慑走了自己的魂,又或许是她娇羞俏丽的模子打动了自己的心,更或者因为她是第一个对着自己说出这番话的人。
忘却了自己并不是当事人,越祁修的心底却产生了一股奇妙的电流,让他沉迷,不可自拔。
他要得到她!
他要得到这个能拨动他内心某根情愫的人!
他要成为她身边唯一不可替代的人!
可事实呢?
他得到了,彻底将她圈入自己身边了,却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般美好。
她的眼里,心里,通通都让另一个男人占据着!
而那个男人,却还是那样不齿,连他的十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想至此,越祁修忽然沉下了心思。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人心心念念想着另一个男人。
他怕,他真的会忍不住毁了她。
“是不是……只有断了她对苏子初的念想?”
越祁修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他的目光慢慢沉寂下来,望着远处,不知在做着怎样的打算。
“阿嚏!”此时正在街上闲逛的秦桑忽然打了个喷嚏,后背一阵冷气飘过。
她侧头看看,远处除了越祁修派来跟着她的人外,别无其他。一记白眼撇过去,秦桑当真厌烦不已。想来必定是那越祁修在背后说自己闲话,才惹来今日这个喷嚏。
全然不在乎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秦桑近日里总是喜欢把各种不如意的事情,归咎在越祁修身上。似乎越祁修就是个天生的霉星,生生断去了秦桑的一切好运。
见后方跟踪的几人依旧小心翼翼地露着头,明明早已暴露,却还佯装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
秦桑心下一动,想着定要戏弄一下这几人。于是趁着后方不注意,忽然迈开步子快跑起来。
那几人也真是傻,见秦桑撒开步子就跑,还想着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也赶紧奔着步子就往前赶,生怕自家夫人有个什么闪失。
然而却不料他们如此,正中了秦桑的诡计。见那几人跟着自己的步伐,向前赶来,秦桑忽然扯着嗓子开始喊起来。
“流氓啊!非礼啊!光天化日之下追赶良家少女啊!”
当真是语出惊人,秦桑这十足十的嗓音不仅成功吸引了过往众人的目光,更是逼得追赶那几人顿住了步子。
流氓?
非礼?
那几人面面相觑,紧接着,便有无数菜叶跟鸡蛋招呼在他们身上,随即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谩骂以及某些青壮年男子的拳头。
不得不说,楚国人民还是很有拔刀相助的气度的。不一会功夫,就只见蜂拥而上的人群,却怎么都不见那跟着自己的几人了。
秦桑得意地露出一抹笑容,转身便走。然而待她转身望着前方时,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青色长袍,象牙白发簪,那永远挂在脸上的轻暖笑容。苏子初,那个让她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男人,正站在她的面前,浅笑看着她。
“桑儿,好久不见。”他说,随即有些苦笑地拍拍自己的头,紧接着竟是行了一个大礼,对着秦桑道,“瞧我这记性,现下你……草民参加祁王妃,还望王妃原谅草民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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