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台是发生饥荒、灾年时，头羊部落的巫师设坛祈求神灵的。

黑羊今年十九岁，在他的记忆之中，阿爸只进过一次祭祀台；还有一次，是头羊部落里的一个孩子跑进去玩，失踪了；后来他们一大家子进祭祀台找，没一个走出来，尸骨无存，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阿姐在家，那个阿姐后来没两年也跟着去世了。

从他生下来起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不能接近祭祀台，那里很危险。

除了巫师，进去的人没有能出来的。

而今天，秦娘子竟然走了出来，她出来时看着明显不对劲……

黑羊不知道这一切预兆着什么，他心中有深深的恐惧和后怕。

苏凌雪听他说完，心里大概有了数。

她也几次经过那个地方，密林总环绕着雾气，瞧着像是一片瘴气。凡生瘴气之地，草木茂盛其中必有沼泽，那片密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么多年来没有外物惊扰，恐怕其中不乏凶物……

苏凌雪想到什么，又问：“我瞧见那密林之外许多牛羊的头骨是为何？部落之中的牛羊是否时常都有丢失的？”

除夕那日，黑羊和老麻叔便是出门去找羊了，大晚上的茫茫草原之上，不知可找到了？

黑羊听她这么说，心中也想到了什么，点头，“确实时常有人丢羊。不过年节之际，我们也会送牛羊到祭祀台供奉神明，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年节时供奉的牛羊只送到密林之外，点上香蜡，拜上一拜。

等第二日一早，送去的牛羊便都不在了。

头羊部落的人对于祭祀台之上有神明一事，始终深信不疑。

苏凌雪想了想，道：“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密林之中其实有什么凶物，但这凶物难以制服，且躲在那密林之中，难以抓捕，反而时常袭击头羊部落的村民，久而久之下来，头羊部落的人便将那密林供奉起来，送上牛羊祈求平安？”

黑羊沉默了一瞬，陷入了沉思。

这只是苏凌雪的猜测，他从来没有朝这方面想过，从小到大，所有人对他说的都是祭祀台的禁忌……

这事若真要探究起来，只有找部落之中的老人。

麻婶一直坐在门前，眼睛看着祭祀台的方向，腿上放着簸箕在挑干草，眼里满是担忧。

黑羊问了麻婶，麻婶眼泪流了下来，“不会的，祭祀台里有天神，天神生气了，所以不让他回来。”

黑羊又带着苏凌雪去了阿耀叔家里。部落里年岁最长的是黑羊的阿爸，现在他阿爸不在，年岁长些的便是阿耀叔。

阿耀叔还没歇下，听黑羊所言，他伸出一双满是茧的手摆了摆，惊恐道：“万万不能这么说，让天神听到会降怒！”

祭祀台在头羊部落早已过了百年，他们都是遵循祖辈的规制，对祭祀台充满敬畏，如非必要不敢靠近。这么多年来，也就出了这几次意外。

得不到结果，只能等第二日。

一晚上浑浑噩噩过去，老麻叔始终没回来。

天刚麻麻亮，黑羊便召集了部落之中的十来个男人们，打着火把准备去找人。

苏凌雪带着金花一同出门，将熊大熊二留在院内保护乌蒙。

“凌雪阿姐，你怎么来了？你快回去歇着吧，这一趟恐怕凶险无比……”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的婢女会武，关键时刻会保护我；到部落里，一直承蒙老麻叔照顾，现在我也想为部落尽一份心。”

听她这么讲，黑羊便没有再劝。

只过了一晚，他仿佛长大了不少，一张脸沉沉，安排村民也井井有条。

等到天稍亮了些，一行共十八人便出发了。

到了昨天离开的地方，黑羊吩咐众人四散去找，不要靠近祭祀台。

找了一圈下来，没有丝毫发现。

没见到秦家人，也没有老麻叔的踪迹。

黑羊眸光沉沉，远远看向祭祀台的方向，难道……

“黑羊，这是不是老麻叔的烟杆？”苏凌雪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烟杆，烟杆是木头做的，前面有一个凹槽，里头黑黢黢的冒着一股烟味；杆子磨得光滑极了，显然是常用的。

黑羊瞳孔一缩，猛地抢了过去，右手死死攥紧。

他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肯定是老麻叔的东西。

麻婶顿时红了眼眶，“孩子他爸……孩子他爸这个烟杆，从来都不离手，睡觉都放在床边上……”

苏凌雪沿着这附近继续找，还寻到一块石头，比巴掌大些。这块石头不同其他的，上面一片深褐色，像是染了色。

她还未凑近，便反应过来这石头上是沾了什么，她下意识看了黑羊一眼，嘴巴张了张，一时间没忍心说出口。

烟杆加上这块石头，恐怕是有人出事了。

秦家总共5人，出事的不可能是秦家的人。

秦云飞现在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敢动手打人，还敢做出这种见血的事来。

苏凌雪不开口，可村民也瞧见了，拿着石头惊呼起来。

黑羊捧着石头，眼泪瞬间从眼眶滑落下来，他仰着头看着天，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呼声。

“阿爸！！！！”

麻婶两眼翻白，差点直接晕过去。

金花把人扶着，苏凌雪又给她掐住了人中，麻婶才慢慢醒过神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往下流泪，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

老麻叔遇害，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苏凌雪心情也有些沉重，但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秦家人呢？为什么一个都没见？他们一夜没回部落，这附近的部落都很远，白日里赶路也要一两个时辰，晚上还容易迷失方向，他们肯定还在这附近。

苏凌雪的目光也投向了祭祀台的方向。

难道他们进去了？

不会，他们既然知道危险，就不会进去。

“这附近有没有山洞？”苏凌雪看向阿耀叔。

阿耀叔抹了一把脸，仔细想了想，“我们平时都不来这一块，但确实记得这附近没什么山，也没有山洞。”

“这附近没有山洞。”有人跟着接话。

“那人呢？秦家那几个白眼狼莫非真跑了？”

“是不是被天神抓走了？”

众人正讨论，阿耀叔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啊，我想起来了！这后头有个房子！”

他这么一提，众人都有些懵，“阿耀叔，你是不是记错了，谁敢住在祭祀台后头？”

“粟梨！”人群中有人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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