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阳春三月，蛮荒的日头逐渐毒辣起来，站在太阳底下能晒出来一层油。

太子有华盖遮阴，还有茶水点心，自然不觉得热。

其他人都有些受不住。

李知远指挥头羊部落的人，将王瑶从屋内抬了出来，身上盖了白布，摆在树荫地下，让仵作去验尸。

仵作倒是头脸都包住，但不是用的苏凌雪这般的面罩，是他自己的布巾，起的作用是相同的，没人敢说什么。

王瑶已经去了三日，蛮荒天气干燥，尸体还未大面积腐坏，能清楚看到脖颈处乌青色的勒痕。

整个验尸的时间不过一炷香，确定死者是因为窒息而死，致死伤是脖颈处的勒痕。

仵作将检验情况禀给李知远。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黑羊早将证人送到了李知远面前，是之前守在秦家院子外面看护的人。

但光有证人还不够，按照大虞朝律例，还需罪犯认罪伏法。

李知远调配人手，把宅子里的三人都提了出来。

他顾忌着三人还在病中，让人提到一旁空地上审问。

三人被士兵压着跪在地上，秦云飞跪在中间的位置上。他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未曾洗漱过，身上的衣裳也从未换过，头发已经打缕了。现在将他扔在大街上，说他是要饭的都有人信。

李知远审视着秦云飞，说起来，他和秦云飞还算是旧相识。两人一同参加殿试，秦云飞高中探花，李知远也金榜题名，但名次要比秦云飞低许多，是倒数第二名上榜的。秦云飞或许不认得他，他却记得秦云飞打马游街那一日的风光。

他如今走马上任到蛮荒，虽算不上什么好差事，可比起秦云飞来说，就强多了，他心中隐隐生出来一种畅快感。

“秦云飞，你可知罪？”

秦云飞歪歪扭扭的跪着，一双眼睛猩红的看向苏凌雪。

“我认罪，但这一切都是苏凌雪让我干的。”

一开始，他不是没给过苏凌雪机会，可她不识好歹，竟然把官兵都招来了！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

李知远看向秦云飞，又看了眼苏凌雪。他是京城人，对这两人的往事自然是了解的。秦云飞胸口起伏，情绪波动大，眼中神色不明，而苏凌雪从头到尾却很冷静，哪怕是被秦云飞指认她也无动于衷。

他眉头微微怂了起来。

“此事跟苏凌雪又有何干系？”

秦云飞看向苏凌雪，眼中流露出受伤的神色，“阿雪，你难道要看着我去死吗？”

苏凌雪连一个眼神都未给秦云飞。

秦云飞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分明是你说，要同我长相厮守！是你说，王瑶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你怎么转眼便不认了？你怎么如此狠心？都说最毒妇人心，果不其然！”

他音调拔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凌雪冷笑，等李知远宣她回话，她才开口道：“启禀大人，秦云飞所说全是污蔑造谣。从他来头羊部落之后，就三番五次向我示好，都被我一概拒绝了。秦云飞所说，我想与他长相厮守更是莫须有的！他如今是废人一个，我便是在垃圾堆里选个男人也比他强！”

苏凌雪此话一出，顿时惹得众人失笑。

她话糙理不糙，秦云飞现在这般模样，也能编出这般瞎话，简直是贻笑大方。

秦云飞向来重脸面，被众人嗤笑，一张脸都涨红了。

“苏凌雪！你想清楚再说话！”

苏凌雪“噗通”一声跪下，“大人，我对秦云飞并无私情，当初我嫁入秦家，救了秦家满门的性命，秦云飞曾对我允诺，此生只我一妻，恩爱不移，然不到半年时间，他便娶了他的青梅竹马为平妻，当时他非娶不可的人，现在就躺在那里，试问他的话能信吗？”

秦家这件事，已经在京城传的家喻户晓了，茶余饭后都要拿出来讲一讲。但再听一次，还是让人心中震撼。秦云飞不知感恩，还将原本所谓的青梅竹马亲手杀死，这人心究竟有多狠？

不等秦云飞再攀扯其他，李知远已经拿到了所有罪证，加上秦云飞之前加害麻叔一事，数罪并罚，按照律例要将他押回大牢，择日问斩。

然秦云飞又不同其他犯人，他现在身患瘟疫还未治好，恐怕带回蛮荒会成为新的祸患。

李知远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但还是扭头去问了太子的意思。

太子只远远扫了秦云飞一眼，“既然是死罪，只管杀头便是，还管死在哪里？”

他这话的意思，便是就地处斩，李知远的想法和他不同，倒也差不多，这事虽说不合规矩，但既然是太子开的口，再大的规矩也大不过天家。

他拿出升堂的架势来，两列士兵立刻排成两排立在李知远左右两边。中间压的是秦云飞，跪在地上。

“罪犯秦云飞，前后杀害两人，一人属头羊部落巫医，一人属秦云飞之妻，被他残忍杀害，罪犯秦云飞已认罪，经本官与太子商议，就地处斩！”

他折了一根令箭扔出去，直接砸在秦云飞的头上。

令箭不重，秦云飞却感觉自己头都被砸歪了。

“不，不是，你搞错了，我没有杀人！王瑶本身就活不长了，我只是送她一程！还有那个老头，是他自己想不开要找死，你们凭什么杀我？”他又着急看向苏凌雪，“阿雪，你快说话，告诉他们真相！”

他仿佛是真的有些不清醒了，连辩驳都如此的无力。

这些话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抱琴已经举证了秦云飞杀人的事实。

李知远下令，由两个士兵压着秦云飞，去祭祀台附近行刑。

临走前，秦云飞深深看了苏凌雪一眼，他身上糟乱不堪，更衬得他眼神阴冷犹如毒蛇一般。

他微微启唇，声音不大，“苏凌雪，你等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下一瞬，他已经被士兵拉着前往了祭祀台。

部落到祭祀台的距离，约莫半柱香的时间。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两个士兵在快到行刑地点时，两人一前一后的踉跄了下，竟然让秦云飞找到时机挣脱出去，他一改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样，发了疯一般的跑，直接闯进了密林之中。

士兵来之前便知道瘟疫是从这片密林之中传出来的，哪里敢靠近，不私心的在原地守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回了部落之中给李知远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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