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先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陌生女子，还没来得及质问更多，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而这个陌生女子手中恰好持着一把长剑。

妇人飞快地跑到儿子身边，伏在他身上哀哀哭泣。

“儿子啊，儿子，你怎么啦？”

“别哭了，没死。”姜妩冷淡地说了一句。

“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跑到我家里来撒野？”妇人冲她大吼，原本还想扑上去跟她撕扯一番，但看到她手中的剑，终究还是没那个胆量。

“撒野？你们在干什么？这个人想强迫一个女孩子你看不见吗？”

甚至可以说，不是想，而是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这个女孩子脸上呈现出的那种麻木和呆滞，简直像是久经折磨。姜妩不禁想起了杨梅。

听别人说故事是一回事儿，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儿。

天知道她是怎么忍住不一剑杀了那个畜生的。

妇人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默默流着眼泪的女孩儿，漠然道：“这丫头是我们家买回来的人，当然就归我们了，你管得着吗？”

姜妩简直要气笑了，“什么时候买卖人口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了吗？”

妇人奇道：“你从哪里来的？我们村里的事儿用不着你一个外人管。”她伸手去探儿子的鼻息，发现他果真只是晕了，终于放下心来，站起身昂着下巴对姜妩说：“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去叫村长过来了。到时候开了宗祠审问你，谅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姜妩大感荒谬，忽然发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低头去看，是那个瘦弱的女孩子。她好像终于从一场噩梦里回过神来，含泪的眼祈求的看着姜妩，低低哀求道：“姐姐，救我。”

姜妩冲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行啊，那你去叫村长过来吧。”

姜妩之前还不相信杨梅的话，此时才发觉，这个村子里似乎真的有着不少隐情，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安宁美好。

妇人有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仍然昏睡不醒的儿子，姜妩冷哼一声：“死不了。”

“你等着！”妇人狠狠瞪了姜妩一眼，愤愤跑出门了。

那个女孩子现在终于缓过来了一些，慢慢地将衣服穿好，低声对姜妩道了个谢。趁着人还没来，姜妩听这女孩子大略讲了讲她的经历。

她与杨梅很像，也是进入小叶村后被拐到这里来的。只是她知道的更多一些。

“小叶村有一伙人，专门做这样的勾当，这是我在被送过来的路上亲耳听到的。”

姜妩攥紧了拳头。

等这边的事情一了结，她一定要去一趟小叶村才行。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妇人回来了，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大群人。

她一马当先地大踏步走进来，手中还提着一把防身用的柴刀。

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皮肤上满是麻子和褶皱。

后面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个个手中都抓着棍子啊铁锹啊之类的武器。

“村长，就是她打晕了我儿子！”

被称作村长的男人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姜妩，见她手中持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稍稍恭敬了几分。

“这位女侠，不知道您到我这小林村有何贵干？”

“我等人。”

“哦，等人。”村长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既然是等人，不在村口守着，跑到别人家里来做什么？有个词叫做擅闯民宅，不知道女侠您听没听过？”

“有个词叫见义勇为您听没听过？”姜妩回敬了一句。

她把方才的事情简要讲了一遍，随即便看向村长，等待着他的评判。

村长道：“什么见义勇为，女侠真是说笑了。这是别人家的家事，我这个当村长的都管不着，你有什么可管的？”

姜妩：“难道将别的村的女孩子绑过来售卖是被允许的吗？难道他的做法没错吗？”

村长老神在在：“什么售卖不售卖的，姑娘，你有证据吗？”

瞥了一眼那个仍然缩在姜妩身后的怯生生的女孩儿，村长笑道：“这个叫小花的女人早就疯了，你不会就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就来找我们要说法吧？”

疯了？

姜妩回过头去看那个可怜的女孩儿，她脸上泪痕未干，整个脸苍白瘦削，但是很明显，神智是清醒的。

更何况刚刚交流时，她除了一直害怕得发抖，说话却极有条理，哪里有半点疯了的迹象？

一言不合，就被指控为疯子。

原来是这样的。

姜妩忽然明白了。

或许当年也有一个如自己一般的人救过杨梅吧，可是她只会被指认为疯子，一句疯了，就能将她所说的一切话语都抹杀，而那个罪恶的男人，倒成了个有情有义的、愿意养着疯了的妻子的好心人。

多可笑啊。

姜妩想，当年杨梅跪在宗祠里诉说冤屈，最终被一句“疯了”敷衍过去，判处沉塘之刑时，该有多绝望啊。

难怪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报仇。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没错？”姜妩垂下眼睛看着那个仍然躺在地上的男人。

村长看不懂她的神色，点点头道：“对。”

随即便见长剑出鞘，一点剑光闪过，男人的脖颈上豁出一个洞来，不住地往外渗血，而姜妩已经漠然地将剑一甩，把剑尖沾染的鲜血甩去，施施然收回了剑。

原本只将他打晕，是为了等待更符合这个村庄的规定的审判。既然他们不愿，那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你！”村长气急。

那个妇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快步跑到男人身边，大声哭嚎起来。

其他几个小伙子见了，有点怯怯。

“你们快上去，把她抓起来！开宗祠！去请大家过来！”村长气得胡子都跟着颤巍巍的，连连发了好几道命令。

要真打起来，姜妩完全可以把这些人全都掀飞，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她忽然想去亲自体会一下杨梅当初的感受，也想亲眼去看看这个所谓的宗祠审判，会有多么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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