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之人原来是仙人，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显然，他们的灵气远比天启大陆浓郁，仙人的修为几乎每一个都等同于渡劫期，少说也是大乘期。

而修真界，全加一块儿大概也凑不出五个大乘期，更不要说渡劫期了，那恐怕只有秘境中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空明道长了。只是秘境一别，便再也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也不知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既然联系不到，也就不必将他考虑进去。

姜妩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实力悬殊，就如地牢中那人所言，他们两界之间的差距，就如同人和蝼蚁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

她又去藏书阁中翻书，试图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好在黎川的全力抗衡为天启大陆拖延了一线生机，将域外之人短暂地避退，又清理了大部分的妖兽，这才叫她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眠不休地在藏书阁里待了半个月，终于找出一点勉强算得上是办法的办法。

“师父，你该休息一下了。”小野端着灵茶送了过来，轻声劝道。

“不了，速速召集各门派集合，我有要事相商。”

自从黎川一剑劈开万剑门主峰，接连废了好几个人的修为以后，万剑门的实力便大不如前，树倒猢狲散，已经人才凋敝，掉出了顶级门派的行列。

此时余下的参与商议的门派，大多是乾灵宗的友派，或是依附于乾灵宗的小门派，再不济也是中立方，要把大家聚集起来，总算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等了半个时辰，众人已经在议事堂里坐定。

姜妩高居上首，环顾一周，对众人道：“我这些日子找到一个实在不算办法的办法，，劳驾诸位来与我共同商议此事。”

丹心阁掌门率先问：“不知姜道友有什么法子？”

“书中记载了一个秘法，我想尝试一下。”

“什么秘法？”

“献祭。”她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

“不行！”

“不可以！”

“我不同意！”

谢璋、小野、贺燃三人都立即反对。

“你们听我说，他们是仙界的人，但是仙界与天道仍然存在差异。这本书中记载的献祭之法，便是唯一可以沟通天道的办法。”

“我们修真界与仙界实力悬殊，几乎难以跨越，也唯有用这个方法，借助天道来驱逐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姜妩向来不喜欢寄希望于他人，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有所期待，但愿能够如她所愿吧。

“好，既然要献祭，那就由我来吧。”谢璋坦然开口。

“不，师父当初救我一命，我也理应将这条命还回去，还是我来吧。”小野急急忙忙道。

“我说你们怎么连死都抢着死？不如我来？”贺燃笑眯眯的。

姜妩缓缓摇头：“不，你们都不行。沟通天道并非易事，至少也要大乘期修为。”

小野：“……”

贺燃：“怎么着，天道还歧视我们不成？我天不渡大乘以下？”

谢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姜妩：“目前来看是没有了。时间紧迫，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吗？没有的话就开始筹备吧。”

明丰掌门长叹一口气：“阿妩，不可。我答应你师父要好好照顾你的，我绝不能放任你如此涉险。”

“是啊。”丹心阁掌门附和道。

姜妩垂下眼，良久，轻声道：“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当初黎川以一己之力逼退域外之人，又设下阵法，这才拖延出了几个月的时间。

修真界只有她一个大乘期和几个合体期，几十个化神期，而仙界，随便派出几个人来，他们都没有办法抗衡。

“修真界万万人的性命，天下苍生的性命，都悬于一线，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得不去尝试。”

“阿妩！”

“如果只是担忧我的个人安危，此事就不必再议了。更何况，献祭并非真正的死亡，我以灵魂沟通天道，若是事成，凭借大乘期修士的修为，若想复活肉身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真的吗？”谢璋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姜妩没有完全的把握，她也并不隐瞒，坦白道：“只有七成把握。”

这一身的功力，毕竟是黎川传给她的，而非她亲自修炼出来，其中那些关窍，她还没有完全领悟。好在她曾经有过化神期修为，否则这一身磅礴灵气传入体内，只怕便要爆体而亡。但是修炼并非一朝一夕，这短短的时间里，根本不足以将这些都领悟透彻。

“七成……”谢璋沉吟片刻。

“不行！”

“好。”

小野和谢璋同时开口。

“七成的把握还算不错，你要遵守承诺。”谢璋道。

小野立即反驳：“不行！必须万无一失。”

姜妩失笑，揉了一把他的发顶，“你啊，你还小。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所需的东西终于全部筹集完毕，姜妩按照书中的描述，设定了阵法，而自己站在阵法中央，其余人绕城一圈，向其中不断地输送灵力。各种各样的灵石和法宝摆满了，闪烁着各异的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彩虹色的光。

姜妩盘腿坐下，目光缓缓扫过面前诸人的脸。她握了握掌，发现手心一片潮湿，汗津津的。

她试着调息几次，试图让自己不再那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去赌，若是赌输了……不，不可能输。

姜妩缓缓平静下来，安静地等待着上天的指引。

各色灵力借助阵法的力量环绕在她身体周围，她感受到体内的血液蒸腾起来，血雾弥漫，从体内溢出。随着血液逸散，她感到一阵无力，但仍然强撑着身体，勉强保持住清醒的神智。

姜妩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紧紧闭上双眼，眼帘透进来的光在橙红色、梅子色和冰蓝色中来回切换。等到鲜血几乎流尽时，她双手勉力掐了个法诀，随即便是一阵恍惚。

迷迷蒙蒙中，她看见千万朵镶着金边的云，从远处慢慢飘到了她身前。她的神识纵身一跃，便跳到了云层上，被轻柔地托着向西天而去。

一路上升了不知道多少距离，她此时觉得天空近得不可思议，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她的神识于是就伸出了手，触了触天空。

柔柔软软的，像是棉花糖一样，然而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轻轻一碰，天空就像是水面一样，微微泛起了波澜。

“你是何人？”

天外有声音传来，飘忽渺远，宛若仙乐。

“天道在上，弟子在此处恳请天道救助天启大陆百姓！”

“哦？”

“仙界之人为了解除他们的灾祸，将妖兽肆意引入天启大陆，如今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们甚至还意欲屠戮凡人和修真者，借此获取更多的灵力。如今天启大陆危在旦夕，恳请您救救他们！”

隔了好一会儿，云层之后传来一道声音：“所以呢？这和天道有什么关系？”

姜妩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直视着面前那一片湛蓝的天。

原来天道，就像是那触感一样冰冷。

“可是，可是他们是您的子民，也是您的信徒……”她难以相信天道竟然如此无情。

“仙人也是我的子民。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是我的子民，修真者难道有什么独特之处，值得我费心吗？”

“对天道来说，你们所有的人和物于我而言，都如蝼蚁之于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会为蝼蚁的生死存亡担忧吗？”

天道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发一言。

姜妩怔在原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原来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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