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这百货商店就这么缺人啊，什么猫狗都能进……”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那售货员在大家指责的目光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狼狈得不行，脸色又青又紫，十分难看。

  同事见场面控制不住，连忙跑去找能镇场子的。

  经理闻风而来，大老远就看见这里乌泱泱一片人头，一边跑来一边解围。

  “同志你好，我是经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处理，这个小周没来多久，还不大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

  见大家纷纷对那售货员指指点点，他也忍不住瞪一眼小周。

  经理见指责的人越来越多，心里直骂娘。

  这小姨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天就知道惹事。

  没上班多久，商店就收到好几个投诉。

  关键是这次说了不算，下次还犯。

  领导上次过来还问过一回，经理心里麻卖批，面上还要给她打掩护。

  要不还是尽快把小姨子解决了，不然这样蹦跶下去，自己的经理工作怕是悬。

  妻子那边就只能多哄哄。

  “你好，经理。”

  “我也理解您的难处，其实我觉得你们商店什么都好，就是有个特色，可以在门口挂个牌子，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文棠收起训斥姿态，很诚恳地提出建议。

  她正儿八经起来还是挺能唬人的，看着就彬彬有礼有教养，仿佛刚刚搅事搅得风生水起的人不是她。

  经理一听，哟，这位同志还挺上道，这不是还要提建议呢嘛？

  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有误会解开就好，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是有话好好说。

  想来这波骚乱很快就能平息。

  经理放下一直提着的心，他换了副笑脸，面上的笑容也真切起来。

  “同志，您有什么建议尽管提，我们能采纳的一定采纳。”

  文棠面无表情地讽刺道，“就写个农民同志不得入内的牌子，这样大家一看，就心知肚明贵店消费不起了。”

  咔咔咔。

  她仿佛听到经理的假笑一秒冰冻，然后逐步裂开。

  几个离得近的客人不禁笑出声，闷笑声再次刺痛了经理脆弱的神经。

  经理定睛一看。

  艾玛，这老多人在悄默声竖起耳朵听呢。

  他一挥手臂叫上几个服装附近柜台销售的售货员，三下五除二地把人群疏散，很是汗颜。

  “哈？这……同志您说什么玩笑话呢，哈哈哈……哈哈哈。”

  您这嘴要不还是闭上吧，以为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手满满的刺。

  又见文棠语带讽刺，不怯场也不退让，不由猜测：

  这难道是哪个大人物？

  文棠听说过这时代大多服务行业都像大爷，只是她素来低调做人，本想着得过且过。

  要不是那售货员说话太过分，她才不会想着闹大，也耽误她时间。

  但很多时候不豁出去，人家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相反，你不服就干，对方反而还刮目相看。

  “同志，咱们小周确实态度不好，这是商店任用的责任，把不适合的员工放在这样的岗位……”

  经理也知道小姨子得罪了不少顾客，之前没什么人反应，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有了投诉记录，还不止一个，他多少后悔头疼了，嘴巴说烂了，奈何小姨子就是不改，还和爱人告状姐夫不照顾自己。

  这次顾客的怨言都大喇喇摆在这，他也不能装作没看见。

  要是传出去，对商店影响也不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干净利落地把人炒掉。

  就是回家又要没个消停了。

  经理揉揉额头，把满脑子思绪放到一边，做好安抚工作，还额外送了文棠一匹布，是从小周工资里扣的。

  别说他抠。

  他是经理没错，但也是打工人啊，他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可舍不得拿工资给小姨子擦屁股。

  和爱人是一家，和小姨子又不是，虽然用内部价是可以便宜点，但，凭啥？

  文棠把发疯文学一通发扬光大，如愿以偿地出了气，这会见经理做足了收购工作，也懂得见好就收。

  “这怎么好意思，刚刚也是我气性大，影响了你们商店的工作……”

  生活不易，全靠演技，文棠也假模假样起来，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很诚实地接过布料。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经理的笑容更真切，也松了一口气，和识时务的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但他现在也不敢小瞧这位客户，就怕她下一秒又不按常理出牌，于是也挂着假笑，两人你来我往说起客气话。

  林文东一米八的大高个毫无用武之地，跟小鸡崽一样扒在三姐身后。

  看着三姐一通发威，刚刚的闹剧在他大脑里还没消化完，还一愣一愣。

  经理一出现，他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要被赶走了……还以为经理会直接黑脸赶走姐弟俩，

  结果，三姐和经理哥开始你说我笑，尴尬又不失礼貌。

  林文东凌乱了。

  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两人是十几年没见面的亲戚，在商店里互相寒暄呢。

  这还是他那沉默了三年的三姐？

  白得来的不要白不要，告别经理，文棠把布匹扔给拎包小弟，打算去供销社买布。

  百货商店卖的都是成衣，实际上也有少量的布，就是没有供销社齐全，选择性不多，价格也不划算。

  久违地被自家姐姐维护，小伙子心里暖暖的，像小时候一样紧紧跟在他姐屁股后。

  “姐……你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了？”

  拿了布走出几米远，林文东才晃晃脑袋回神。

  “不过三姐，你这样不吃亏的性子还真像三年前的你。”

  林文东想起以前活力四射的三姐，语气里满满的怀念。

  林家氛围好，以前的三姐和他们一样活泼开朗，嫁到赵家才变得沉默寡言。

  从小一起长大的林文东和林文西，对三姐的转变再清楚不过。

  就是……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前方纤细的背影，一如既往单薄的脊背，如今看来仿佛隐藏着无穷的力量。

  感觉这一离婚，三姐不仅回来了，好像比以前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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