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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那座孤坟


大年三十贴春联,一大早大强妈就将浆糊准备好,喊了还在睡懒觉的大强起来,今年这个任务要交给大强了。

  大强觉得挺好玩,他也很乐意,听到母亲叫他,连忙穿衣起来,饭也顾不得吃,就忙碌起来,他听母亲唠过,春联越早贴越吉利。

  也不懂什么平平仄仄,就按照卖对联先生提前做好的标记,浆糊一抹,就贴了起来,为了赶速度,一少半的浆糊都甩在了头上、脸上、衣服上。

  大强妈看到他滑稽的样子,笑了老半天,孩子终于能像个大人样子,干一些事了。

  这天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熬肉,肉香四溢,孩子们是最快乐的一天,嘴巴都吃的油乎乎的。

  中午的时候,零星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母亲说,这是认的干亲,干儿子来看干爹干妈。

  大强听不明白,就问母亲,认干亲有啥作用呢?母亲说,为了小孩辟邪,能健康的长大等等。

  反正也听不懂,大强一直盼着夜晚的到来。虽说是个半大小子了,还是喜欢鞭炮齐放的声音,刺鼻的火药味,他倒很喜欢,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按风俗,水饺是年夜饭必须准备!一个下午母亲都在忙碌这件事,大强想插手母亲也没让,说过年第一顿饺子,一定要有模有样,来年才能心想事成。

  大强也就没在坚持,上次试着包过一次,歪歪扭扭的,到锅里一煮,都烂了。

  天终于渐渐暗了下来,四周开始响起鞭炮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好听。

  母亲将油炸的丸子、油条各自取了些,连同纸钱一起,放入一个篮子中,递给大强。

  “大强,你去给你爹烧些纸吧!”

  这些年,母亲很少提起父亲,大强也不愿意提起,父亲在他心中,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甚至从来就没有过似的。

  有时候,他会抱怨父亲。

  他让母亲不像一个女人似的活着,他让自己变得无助、小心翼翼……

  但他不会拒绝母亲。

  大强迟疑了一下,接过篮子,到厨房拿了火机,就出去了。

  大强妈看着大强走了出去,轻叹了一声。

  时间能改变许多东西,恩恩怨怨,在生命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也会烟消云散。

  理了理思绪,大强妈赶紧将心神拉了回来,有大强在身边,自己又何必再想那些枝枝蔓蔓的事呢?

  眼光落在了那几件家具上,那个男人又浮现在他眼前,她和大强爹没有感情,却共同有了大强,她和他有着感情,却永远只能放在心底了。

  大强埋在村北的一块田地里,说是王家家族的老坟地,但这些年王家人丁不旺,再加上无人打理,早就看不出来有家族坟地的样子,很多都已成已夷为平地,种上了庄稼。

  大强爹的坟,低低的一个土堆,荒草包裹着,似有似无的。

  麦苗不高,青黄斑杂,让这座孤坟,多少有些孤独,寂寞。

  大强和母亲在清明节来过,烧了些纸钱,又拿锹,将被雨水冲刷的几乎成平地的坟,拢了拢,尖尖的,如同一个陀螺。

  当大强走到坟前的时候,天色也越来越暗了,四下远远近近的,都有人在亲人坟前祭奠,也就不觉得害怕。

  鞭炮声、纸钱燃烧的火焰,布满了整个田野,活着的人还在奔波挣扎,死去的人,已如清风,安静的,无影无踪。

  大强拿出纸钱点燃,火势由弱变强,连忙又按照母亲交待的,将油炸的东西扔在了火里,说是已不在的人,可以在另一个世界收到。

  看着火势渐渐熄灭,纸钱都已烧透,大强才站起身来,准备回去。

  想起王三母亲不在时,王三那嘶哑的痛哭,大强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他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想到母亲还在等自己吃年夜饭,大强收起自己刚刚泛出的情绪,提起篮子,加快步子往家赶。

  村子里,已有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响起来,孩子们拿着电筒奔跑向炮响的地方,这个年纪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大强不由得羡慕的看了一眼。

  回到家,母亲已将水烧开,将火熄掉,正等着他。

  见大强回来,又将火重新烧好上,饺子在沸腾的水里,上下翻滚,待一个个浮上来,基本也都煮熟了。

  母亲虔诚的先从锅中捞出两碗饺子,让大强分别放在堂屋及厨房台上,说感谢老天爷、灶神爷保佑。

  大强按母亲的吩咐,先放了水饺,又点上纸钱,各自磕了三个头,在磕头的时候,自己默念着,希望母亲永远身体健康。

  这些忙完后,就该放鞭炮了,大强迫不及待的拿出鞭炮,火光一响,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辞旧迎新,希望来年一切顺利。

  看着满地的红色炮纸,如洒开的花儿,母亲说日子红红火火,大强说是的,还夸张的举起攥紧的拳头,给自己加油。

  年夜饭,说不上丰盛,两个小菜,一荤一素,加上一盘热气腾腾的水饺,母子二人已心满意足,吃的特别香甜。

  这个时候,到了放鞭炮最高峰的时候,基本不再停顿,这家没响完,那家就已经接着响,在万家灯火的除夕夜,才是农村的最快乐,幸福的时刻。

  忘记了不快,忘记了贫穷,真愿永远都是这样的好日子,大强暗暗在想。

  鞭炮声渐渐稀疏下来,夜也已经深了,母亲早已躺下,大强却也觉得无趣,翻了会小说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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